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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彥齊並不曉得福康安來此,是他的小廝遠橋瞧見福康安,回去向他稟明,他才趕來此地,孰料才到場就看見福康安在糾纏蘇音,憤而怒斥,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對姑娘家拉拉扯扯?」
被打斷的福康安不悅掀眉,「那不然呢?晚上再拉?」
明明極其嚴肅的時刻,蘇音竟覺他這反問有些好笑,一個沒忍住就笑出聲來,察覺到不妥,她立即拿巾帕捂嘴乾咳,藉此掩飾。
周遭的□□氣息甚濃,未免被殃及,蘇音迅速抬指,「那什麼……你們慢聊,我先行一步。」
而後她便風也似的先行跑開,徒留這兩人眼瞪眼,誰看誰都不順眼。
福康安心道:我跟他有什麼好聊的?
彥齊心道:這種輕浮孟浪之徒,我不屑與之為伍!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蘇音已經離開,福康安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然而他剛轉身,卻被彥齊攔住了去路,
「三公子有權有勢,嘴甜如蜜,慣會哄姑娘家,你哄騙旁人無所謂,但蘇音是我的表妹,我不准你再戲耍於她,更不准你對她動手動腳!」
張口閉口說他哄騙,福康安懶得理會,瞥向他的眼中儘是不屑,
「我與蘇音之事沒必要向你交代,你只是個表親,不是父母,沒資格管她與誰來往,拎清自己的身份,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此時此刻,兩人面對面,對視的眼中迸發著花火,福康安於他而言,已經不是身高上的碾壓,就連氣勢,彥齊也輸了一截。
福康安背靠富察家,有皇室做仰仗,那種自信與優越是刻在骨子裡的,散發的氣場自然不同,而彥齊的清傲是內斂的,沒有家世的他並無囂張之態,面對旁人之時尚有氣場,一對上福康安,終是少了一份底氣。
更重要的是,他能明顯感覺到,蘇音對福康安的好感似乎越來越強烈,對他卻是越來越疏遠。
家世上沒倚仗,感情上沒自信,他所擁有的,無非是年少的青梅竹馬,倘若連這最後一絲情意也沒了,那他還剩下什麼?
無端的焦慮漫上心扉,彥齊忍無可忍,乾脆撂狠話,「蘇音涉世未深,不懂設防,對誰都一片赤誠,這並不代表她喜歡你,她只是把你當朋友而已,她真正喜歡的人是我!」
他那虛張聲勢的模樣在福康安看來甚是可笑,「倘若蘇音心中有你,你又何必把我放在眼裡?這人吶!往往都是這般,越是缺什麼,便越喜歡炫耀什麼。」
犀利的言辭毫不留情的直戳彥齊的心窩,為何福康安總是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難道蘇音喜歡他這件事,真的只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嗎?
就在彥齊愣神之際,福康安已然走下涼亭的台階。
海寧更衣歸來,一看福康安要走,忙留他用午膳。
人已見,話已說,此行的目的已然達到,他可不想留在這兒看彥齊的臉色,隨即藉口告辭,再不逗留。
兄長都要走了,湘晴也沒理由再待著,摸了摸雪兔的小腦袋,依依不捨的與蘇音告別。
客人已走,蘇音發現彥齊看向她的目光很嚴肅,好似是在生她的氣,
「蘇音,你過來!」
看這架勢,怕不是又要質問她吧?心虛的蘇音拉著敏雯的手,暗自捏了捏她的掌心,會意的敏雯忙替她找藉口,
「我們還有盤棋沒下完呢!」說著敏雯便拉著她逃開了。
然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敏雯只能暫時陪她一會兒,晌午用罷飯,她還是要回房休息的。
敏雯前腳剛走,遠橋後腳就來請她過去一趟,蘇音藉口要午歇給推辭了。
待她睡醒之後,青枝過來伺候她更衣,一臉為難的道:「姑娘,表少爺就等在長廊那邊,說是等你醒來讓你去見他,你若不去,他就一直等著。」
讓她去作甚?挨訓嗎?一去肯定得提福康安,免不了又要吵架,蘇音怕起爭執,是以不願過去,她是想著他等不到可能就會回去。
孰料一個時辰之後,青枝去沏熱茶,路過那邊瞄了一眼,竟發現彥齊還在那兒候著。
驚詫的青枝趕忙回去稟報,蘇音心裡咯噔一聲,頗為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彥齊已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他一直在盼著她到來,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風聲和鳥鳴聲,青枝應該是稟報過的,縱然午歇,也該醒來,為何她一直不肯赴約?
難道她在故意躲著他?難道她真的對他如此狠心,便連見一面,與他說句話都不願嗎?
他不相信蘇音會對他這麼殘忍,哪怕遠橋來勸,他仍舊固執的等著,仿佛只要一直等下去,奇蹟就會出現。
大片晚霞如火紅的花朵,綻放於西山天際,夕陽被染成暗艷的橘紅,反鍍於長廊之上,彥齊的身影挺秀如竹,清傲之中透著一絲孤寂。
這一幕落在蘇音眼中,灼得她愧疚叢生,她不禁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絕情,竟讓他一個人在這兒等了那麼久。
「你怎麼還沒回去?」
細細山泉,叮咚作響,終於流至他耳畔,彥齊驚喜回眸,涼薄暮色中,那抹熟悉的水藍身影是最為溫暖的存在。
那一剎那間,心底的委屈瞬時涌至眸中,彥齊努力平復著情緒,卻難掩聲音中的哽咽,
「我說過會等你,你一個時辰不來,我便等一個時辰,你今晚不來,我便等你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