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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悅香被殷莫愁誇讚後,膽子大了起來,朗聲回答道:「依末將之見,孟將軍的建議非常好。真是奇了,按理說孟將軍沒來過隴右……」

  「因為北境也有多叢林的山地,海英的考慮十分契合這裡地形。」殷莫愁拍拍羅悅香肩膀,「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出去走走,大寧地大物博,地形多樣,要成為一名優秀將領,不能只懂山地戰,須掌握複雜地形的作戰方法。」

  這話大有殷帥要親自栽培的意思,是十分看重羅悅香了。

  羅嘯大喜過望,忙謝恩,隨即想到什麼,又有點尷尬地道:「不是要違逆大帥好意,只是小女沒有一官半職,朝廷也沒有讓女人當將軍的先例。隴右再特殊,想來也不會為我們破例。」

  此話一出,孟海英和春梅冬雪三人立刻拉下臉。

  怎奈老羅將軍並不知殷莫愁真實身份,憂慮地說:「哎,我父女倆只是窮鄉僻壤小打小鬧,而且悅香一直養在我身邊,但若離開隴右,各地軍營都是男人。一個女人到男人堆里,我們自己是覺得沒什麼,但外面不知道的人會亂說不知羞恥,女人的清譽就全毀了,悅香將來總要成婚……」

  羅悅香羞紅臉,忙打斷:「爹,不要再說了!」

  女人的清譽……

  殷莫愁也沉下臉,良久不語。

  老羅將軍再耿直,此刻也看出殷莫愁不高興,愣了下,瑟縮道:「不知末將哪裡說錯了……」

  殷莫愁捏捏拳頭,又放開,旋即,露出微笑:「你大錯特錯!先帝曾親口對我說過,女人也能當將軍!保家衛國何其光榮,談何羞恥?」

  李非在外聽見,心頭一顫。這是當年先帝為二人指婚時說過的話。她一直牢牢記著。

  羅悅香是幸運的,她生活在家鄉,生活在熟悉她並包容她的親人和朋友身邊。她可以飛揚跋扈,放手去闖,不必怕犯錯,因為背後有愛她和保護她的父親可倚靠。

  這一切,殷莫愁都沒有。

  女人也能當將軍,她在多少孤獨難捱的日子裡,默念這一句。

  羅嘯父女被她說得豁然開朗,尤其是羅悅香,看殷莫愁的目光更加熾熱,大受鼓舞,似已篤定要當一名出色的女將。

  孟海英和春梅冬雪這邊卻笑不起來,殷大帥鼓舞別人好說,對自己的問題卻無解。雖說她和羅悅香都是少女從軍,但情況完全不同,殷莫愁的問題複雜得多。羅悅香一開始就是以女人身份參軍,而她呢,卻是冒名頂替,始終以弟弟的名字掌軍行政。

  她欺騙了所有人。到時真相曝露,別人就會說她欺君之罪、貪慕權位……

  「剛才殷帥誇我什麼來著!」軍情已經討論得差不多,孟海英有意活躍氣氛,大喊,「我可是縱橫山林的關西虎!」

  羅嘯對孟海英敬仰已久,立馬來了興致:「我聽說過關西之虎這外號的來歷……」

  孟海英不客氣地自吹自擂,倒豆子似地吹他在北境的戰績,春梅冬雪亦湊趣過來,說他「言過其實」,三人鬥嘴,終於把殷莫愁惹笑,笑罵孟老虎你真是夠了。

  李非在外面聽,忍不住感到驚訝。

  原來她在軍營里是另一個人。

  她喜歡安靜,但也能融入熱烈。才討論一晚,已經能抓住融入地形的特點排兵布陣。在和將領們的笑罵聲中獲得新思路。難怪她說過希望在重回北境,有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毫無保留的信任,的確比京城勾心鬥角、應付一群耍心機的文臣官僚的日子快樂得多。

  李非就在門外廊橋坐著,門裡隱隱約約傳出她爽朗的聲音,時間一點也不枯燥難捱。

  等結束的時候,已經半夜。

  孟海英和羅嘯一見如故,帶著幾名將領去驛站房間。殷莫愁走出來,伸個懶腰。剛才一番研究行軍打仗之事,讓她仿佛回到北境大營,她從少年到成年,真正令她成長的地方。

  北境大營滋養了她,那是可稱之為歸屬的故鄉。和大多數人一樣,在故鄉,她呈現出最放鬆的狀態。

  大漠孤煙直,遼闊草原,沒有戰事的時候,殷家少帥可以與顧岩、王琛這樣的當世名將奔馳賽馬、射獵,獵到獵物,就和他們架起篝火,偷偷飲酒,醉酒高歌。有時也樂極生悲,回去後被老殷帥發現,以軍中不得飲酒為名罰她閉門思過,禁食三日。

  這種小小懲戒,少帥哪會怕,到了點,自然有春梅和冬雪將吃的從窗戶塞進來。

  哪有人天生穩重,成長亦不是生活饋贈,是不得已,拿快樂向冷漠作的等價交換。

  李非捧上一杯熱薑茶,殷莫愁接過,與他並肩而立。

  明月高懸,從這裡眺望,能看見連綿起伏的祁雲山脈。

  月色深深,天與地的交界處,有崇山峻岭的脊樑層層交疊,高低不一。

  李非轉身,見殷莫愁在發呆。

  「想什麼?」

  「沒什麼。有點感慨而已,終於能徹底剷除龍隱門。但願這次行動來如風雨,去似微塵,不要太過殃及隴右的百姓。」

  她今天真的有點不一樣,已經很疲勞,但表情和話語中都透露出期待和興奮。羅嘯無意提到「女人的清譽」那些話,只是小小的刺,早已被她拋諸腦後。

  十多年前她已經一手策劃圍剿白陽教,繼而成為西北剿匪的少帥,出征北境,屢立戰功,生俘北漠大可汗史耶哈,一戰功成,再到平定齊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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