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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他連房間都不想出了。

  待人都走了乾淨,林盡染陰沉沉地坐在那裡,捧著手裡翻譯成盲文的文件發呆。

  秋洛默默走到他身邊,直立起身,伸出前爪拍了拍對方腦門。過去他沒精打采的時候,大哥就是這麼安慰他的。

  林盡染一愣,貓爪被他抓在手心,指腹撫過又軟又彈的肉墊,嗓音沙啞:「你打我?連你也覺得我不近人情,冷血無情?」

  秋洛腦門緩緩冒出一個問號,這傢伙的理解能力真叫貓捉急。

  林盡染細細感受著貓咪後頸毛茸茸的觸感,也不知在對貓說話,還是自言自語:「你不懂,有人跟著我,是因為我能給他們想要的,一旦我失去權勢,那麼,所有人都會棄我而去。」

  「我必須讓他們都懼怕我,無論屬下還是敵人,但凡我露出一絲軟弱,下場不會比躺在病床上等死的父親好到哪兒去。」

  秋洛沉默地嘆口氣,你好歹還是個人,可他連人都不是了。

  他倆一個瞎子,一個「啞巴」,連相互安慰都做不到。

  秋洛安安靜靜陪坐在林盡染身邊,看他渴了要喝水,便把茶杯推過去,見他走路要絆倒,便出聲喵喵叫。

  日常生活對於一個瞎子而言實在有諸多不便,比如如廁和洗澡。

  林盡染出門在外連輪椅都不肯坐,更別說讓傭人給他把尿了,便是洗澡也要堅持自己來,不許其他人在旁邊看顧。

  但秋洛可不是其他人,如今它已是林家大宅的一霸,它要去哪裡,就連林盡染都管不了。

  為了防止林盡染在衛生間滑到摔壞腦袋,不能帶它去秋家,每天洗澡,小黑貓就一定要跟著往裡擠,林盡染攆了好幾次,愣是在要在旁邊看。

  後來便也習慣了。

  淋浴間裡,淅淅瀝瀝的熱水從花灑里噴薄而出,房間瀰漫著朦朧的白霧。

  林盡染脫了外套,只穿一件單衣,修長的手指落在水晶紐扣上,自上而下一粒一粒解開。

  他長期呆在陰暗不見光的室內,皮膚較常人更為白皙,胸口薄薄的肌肉隨著呼吸起伏。

  從肩頸到腰際,線條流暢而冷冽,被浴室的暖光燈一照,泛著一層溫潤的光,柔和了眉宇積年累月的沉鬱。

  秋洛蹲立在洗手台上,揣著兩隻前爪,腦袋一頂貓咪防水帽,活像個黝黑的老農民,在觀賞自家地里長的玉米苞。

  眼盲後,其他感覺反而變得異常敏感,仿佛是察覺貓咪盯著自己看,林盡染不自在地轉了個身。

  小黑貓立刻啪嗒啪嗒挪動腳步,跳到馬桶蓋上,繼續緊迫盯人,貓眼睜得溜圓,眨也不眨地看著對方脫衣服。

  黑貓探頭.jpg

  聽到動靜的林盡染:「……」

  也不知道這貓哪裡來的奇怪癖好。

  他扶著淋浴間的磨砂玻璃跨進去,然後快速關上了玻璃門,把黑貓擋在外面。

  秋洛靈巧地順著壁櫥跳到淋浴間,前爪扒住玻璃邊緣,掛在玻璃門上,探出貓頭往下望。

  那憂心關懷的模樣,仿佛看護生活不能自理瞎兒子的老父親。

  熱騰騰的水流沖刷著修長的身軀,驅散一身寒氣,林盡染閉目,仰著頭,濕淋淋的劉海被手指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

  額角隱隱有一片青紫,是撞在桌角留下的,他身上還有許多磕碰和擦傷的痕跡。

  它們平日裡嚴密地包裹在筆挺的西裝里,唯有此時,才顯露出被光明拋棄的端倪。

  林盡染摸索到開關閥,水聲漸收,虛空里抓了半天,他才想起忘記把浴巾帶進來。

  忽而,一條綿軟的毛巾從天而降,正好蓋在他頭頂。

  他揭開毛巾,下意識抬頭,即便看不見,他也能肯定,那裡必定正掛著一顆黑貓頭,正跟自己「對視」。

  這貓……實在聰明得過分,體貼得過分了。

  林盡染心中微動,某個冷硬的角落像是化了一小塊,隱隱升起一絲隱秘的期待將來若有一天,所有人都棄他而去,黑暗裡的餘生是否至少還能擁有它?

  「喵!!」

  秋洛一聲驚叫,玻璃門傳來一陣急速下滑的摩擦聲。

  林盡染臉色一變,不管不顧推門出去,被淋浴間的放水檻絆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怎麼了?摔了?」

  林盡染找不到貓在哪兒,一隻膝蓋半跪在冰冷的瓷磚上,兩隻手伸出去,著急地四處摸索。

  「喵嗷……」秋洛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報告自己的位置,叫聲聽上去怪怪的。

  玻璃門滿是水霧,秋洛準備跳下來時不幸一腳踩滑,四周又是光溜溜的沒個著力點,它就那麼四腳攤開,像塊毛抹布似的,肚子貼著玻璃門滑了下去。

  愣是把布滿水汽的磨砂玻璃擦乾淨了一大塊。

  林盡染摸到秋洛的時候,發現貓咪正姿勢怪異地捂著小肚子,哼哼唧唧地叫。

  林盡染皺著眉頭檢查了半天,爪子和骨頭都沒事。

  他沉默片刻,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哦,磨到蛋了?」

  貓咪瞬間炸毛:「喵!!!」

  閉嘴!

  ※※※

  晚餐後,林盡染照例坐在沙發上聽晚間新聞。

  經歷過「坦誠相對」的一人一貓已經親密了許多,秋洛懶洋洋地仰趟在男人身側,兩隻前爪墊著後腦勺,兩條長長的毛腿交疊,跟在自家家庭影院看電影時的姿勢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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