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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炎看著她,說:「胸口略疼。」

  「那去叫太醫來……」

  「不必。」

  祁炎沉聲制止,想要坐起身, 卻牽連到傷處, 悶哼一聲道,「臣不願見外人。如若殿下得空, 可陪臣說會兒話,分散些注意力便不疼了。」

  若是宋元白在場, 見他此情此語,定會將白眼翻出後腦勺。

  祁炎是鎮國軍中出了名的硬骨頭,他十七歲時單槍匹馬斬殺北燕戰神烏咄,左臂骨折, 身上好幾處深可見骨的刀傷, 也不過將斷骨接上,草率包紮一番,休息幾日便又是精神抖擻。

  此番拿捏作態, 不過是喜歡紀初桃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一人的樣子。

  紀初桃果真緊張得不行。

  她記得祁炎不喜歡外人的觸碰,在公主府住了這麼久,凡是派給他的貼身侍從都被送了回來。那時在崖底山林中背著她行走時,也的確用說話來分散痛覺……

  紀初桃遲疑了片刻,在他榻邊矮凳上坐下,妥協道:「好罷。但若是疼得厲害,還是要叫太醫來看看,不可強撐。」

  祁炎倚在榻頭望她,眼神分明精神得很,低低「嗯」了聲。

  紀初桃惦記著入宮得來的「喜訊」,並未留意祁炎打的什麼算盤,微微一笑道:「本宮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小將軍,興許聽了這個消息,你就不那麼疼了。」

  紀初桃想著,之前祁炎被當做面首送來府邸,每日都兇巴巴的不開心,若是知道他不久的將來就能重回朝堂,豈不高興得忘了疼痛?

  「哦?」祁炎也忍不住微微揚起唇線,心裡卻是想著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她是終於記起,要將上午沒說完的話說完了麼?祁炎很是好奇在紀初桃的心裡,他們將來到底是何走向。

  已經抓心撓肝地折騰了他半日。

  「將來本宮與小將軍,是要成……」

  成什麼呢?真是勾得人心痒痒。

  祁炎目光漸漸灼熱起來,滿懷期許地望著紀初桃微啟的唇。

  「你救了本宮數次,大皇姐說你功能抵過,答應赦免你的罪罰……祁炎,瓊林宴後你便能出府自由啦!」

  紀初桃眼睛晶亮,盛著瀲灩的光澤,輕柔的話語,卻潑了祁炎一頭冷水。

  「……」

  祁炎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眸中的炙熱哧地熄滅,壓著唇線悶聲不吭。

  見他久久沒有反應,紀初桃欣喜的笑意化作好奇,重複一遍道:「小將軍能離開公主府了,難道不高興麼?」

  良久,祁炎嘴角動了動,抬起幽暗的眼眸,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高興,臣『太』高興了。」

  高興到面目猙獰的地步麼?

  紀初桃狐疑,又聽見祁炎沉沉的嗓音傳來,問她:「殿下希望臣走麼?」

  紀初桃被祁炎問得一愣。

  她還真沒想過這些,斟酌許久,方微微側首道:「無所謂希望或是不希望,祁將軍總是要走的呀。」

  是啊,他總是要走的。

  從夢裡也能窺探出些許端倪,將來的他必定是傲視群雄、萬人之上的存在,怎麼可能一直呆在公主府里落魄下去?

  她有了預知,所以才更明白不能阻礙祁炎的前程。

  但祁炎似乎對她的回答並不滿意,眉頭緊鎖著,心頭許久不曾浮現的燥郁隱隱有復燃的端倪。

  ……

  夜色靜謐,崇英殿中,年少的天子還在燃燈苦學史策。

  紀妧拖著曳地的黑金宮裳進殿,望著珠簾後的少年許久,方揮退侍從,朝天子行去。

  「長姐?」見到紀妧這個時候來,紀昭有些慌亂,忙翻出自己寫了一半的功課,低聲道,「今日的策論就快完成了,還差一點……就一點!」

  紀妧面色不動,輕輕抽過紀昭壓在掌心下的宣紙,掃了眼,勾著唇笑道:「皇帝最近,進步頗大。」

  她第一次肯定紀昭的表現,紀昭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紀妧道:「本宮此次來,是有要事要同陛下說。躬桑禮的意外,禁軍有不可推卸之責,守衛皇宮的軍隊,可不能捏在別人的掌心,皇帝以為呢?」

  紀昭垂著頭,坐得端端正正的,抿了抿唇道:「全憑長姐裁度。」

  「陛下才是天子,哪能事事由本宮裁定?」

  紀妧放下手中的策論,上挑的鳳眼蘊著睥睨塵世的傲氣,淡然道,「陛下如今年紀漸大,也該試著執掌朝政了。正巧四月殿試放榜,事關我朝文脈,皇帝不妨放手一試,培植些自己的心腹。」

  紀妧將「還政」之事,說得仿佛在歸還一件不要緊的玩具般輕鬆。

  方才還唯喏的紀昭瞬時抬頭,瞪大眼震驚道:「長姐……」

  紀妧卻是抬指示意他禁言,冷然道:「天底下的東西,是你的總該是你的,有野心,也要有分寸。但願皇帝,莫要辜負了本宮這些年的栽培。」

  說罷她略一頷首,起身離去。

  像是承受不住紀妧話中隱含的深意,紀昭久久怔愣原地,既紅又白,瞬息萬變。

  春夜微雨,牆角的杏花沾了些許濕意。

  永寧長公主府,廊下的宮燈亮得熱鬧。

  沐浴更衣的紀初桃在侍婢的攙扶下挪回寢殿,卻在見到殿中等候的祁炎時一怔。

  「你還傷著呢,來這作甚?」紀初桃驚訝,又氣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斷了胸骨還到處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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