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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棱的羽翼聲,一隻白羽信鴿掠過寒夜,朝暗潮洶湧的京都飛去。

  距離除夕御宴只有半個月,紀初桃中途接手, 事情雜亂如麻, 禮部和宮裡的官吏、內侍往來不絕,都快將公主府的門檻踏破。

  雖說皇親操辦御宴,一般只需稍加監管便可, 但紀初桃依舊不敢有半點鬆懈,每日卯時起,亥末睡,宴飲流程和器物布置都要親自過目完善方能放心,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可虧得她記性超群,那麼繁瑣的流程和人事安排,她一次也不曾記錯。

  御宴前三天,為了省去往來車馬奔波的時間,紀初桃索性搬回了永寧宮暫住。因是內宮,不能帶外男,便將祁炎等人留在了公主府中。

  大概是日間勞累,又許久不曾回宮裡居住,夜裡紀初桃睡得不甚安穩,又做起那些稀里糊塗的夢來。

  只是這一次,夢裡出現的不僅僅是祁炎。

  依舊是那間富麗雅致的屋子,軟煙帷幔,錦繡良床,她坐在窗邊鏡子前,銅鏡里映出來的臉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窗外,侍婢竊竊的聲音傳來。

  「三公主似乎心情不佳,還是去向祁將軍稟告一番罷。」

  「唉,若非成德八年御宴那場意外,大公主傷重臥榻,三公主也不至於傷神至此,不得已嫁來……」

  「噓!休得胡說!」

  夢裡的聲音瓮瓮的,像是悶在一個空蕩的瓶子裡,時近時遠。

  醒來時,紀初桃驚出一身虛汗。

  方才夢裡的那些聲音有提及過,大姐在成德八年的年宴上遭遇意外……而成德八年,不就是今年麼?

  再回想之前已經應驗的祁炎入獄,及琅琊王被流放出京之事,紀初桃不由打了個寒戰,渾身血液倒流。

  涉及到自己最敬重的親人,她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可夢裡沒有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紀初桃忐忑了半宿,第二日一早便去禮部召集膳部、主客等人,將宴會當日的流程重新盤算了一遍,加派禁軍值守,不斷有人送了帖子進來,又不斷有人領了命令出去。

  「膳部將餐具都換成銀的,膳房分好餐後,每一碟每一碗都要用銀針試毒後方可呈上。從膳房到紫宸殿途中,送菜的宮人隊伍需禁軍護送,中途不得離開,違令者嚴懲不貸,這個便交由項統領負責。」

  「還有,羽林衛盤查入宮官吏需再仔細些,太醫院隨時待命。皇上和皇姐的身邊,加派高手時刻護衛……」

  直到日落西斜,安排妥當的紀初桃方長舒一口氣,端起宮婢奉上的茶盞抿盡,潤了潤燥啞的嗓子。

  「殿下,您忙了一天一夜,該歇會兒了。」挽竹心疼道。

  紀初桃皺眉搖了搖頭。身體已經很累了,但她睡不著,那個夢太讓人膽顫驚心了。

  她去了長信宮。

  歇息幾日,紀妧已經好多了,正在檢查紀昭交上的策論。而紀昭則老老實實地坐在她的對面,不住偷瞄她的臉色,似是擔心自己的見解不夠好而受到苛責。

  但紀妧並未說什麼,放下策論道:「只是中規中矩。左相褚珩對史策頗有見解,皇帝若得閒,可去向他請教一二。」

  紀昭自然求之不得,鬆一口氣道:「朕記得了。」

  見到紀初桃,紀妧曲肘搭在憑几上,朝她道:「除夕御宴之事,籌備得如何?」

  紀初桃雖也敬怕大姐,但心底卻是依賴她的。此時見她健健全全地朝自己笑,不由眼眶一酸,坐在她身邊道:「尚可。」

  「那因何愁眉不展?」紀妧一眼看出了她有心事。

  紀初桃不知如何開口,抿唇措辭許久,輕輕道:「大皇姐身子可大好了?若還有不適,可否多休息幾日,別趕赴御宴了……」

  這話一出,一旁的紀昭微頓,飛快地看了紀初桃一眼,輕輕搖頭。

  紀妧淡定些,沉靜一笑:「永寧,你以為這種事能由得本宮選擇麼?此次宴會,北燕王族殘部會進京上貢求和。」

  她點到為止,紀初桃卻是明白她的意思。

  北燕國破,皇子被押送京都為質子,但北燕王族殘部卻依然蠢蠢欲動,試圖復-國。此番說是求和,實則是試探大殷的虛實,把控朝政的長公主不露面,則必生事端。

  以大姐的性子,必會去為紀家和皇弟鎮場的。

  「可是,我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會連累皇姐。」紀初桃眉頭皺得更緊些,忍不住多想。萬一哪裡出了紕漏,讓噩夢應驗……

  「箭在弦上,你儘管放手去做。」紀妧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虛著眼輕笑道,「天塌下來,不還有本宮在麼。」

  一番話,紀初桃過於緊繃的心總算稍稍安定。

  她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吐出,軟聲道:「我知道了,大皇姐。」

  年二十九,夜。

  永寧長公主府。

  一位臉上有雀斑、樣貌平平的瘦弱內侍借著夜色的掩護,叩響了祁炎的房門,低聲道:「祁公子,奴奉命來給您送吃食。」

  高大的影子走近,投在門扉上。下一刻,房門從里拉開,只一眼,祁炎便想到了那份名單,認出此人就是琅琊王埋在紀初桃身邊的眼線。

  或者說,眼線之一。

  那眼線並未多言,將食盒給了祁炎,便躬身退下。

  回到房中,祁炎果然在食盒的糕點裡發現了傳信的密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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