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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初桃不喜朝堂那些勾心鬥角的紛爭,偏生又無力改變,就像是個精緻的擺設,在大姐需要的時候拎出來撐撐皇家的場面,教她馭人弄權之術……
大姐常說,這是她身為帝姬無法擺脫的責任,可惜,她總是學不會那套。
思及此,紀初桃嘆了聲,手摸到空蕩蕩的腰側,「咦」了聲道:「本宮的佩玉呢?」
「呀,定是出門太忙給落下了!」拂鈴道,「殿下稍候,奴婢這就回去取!」
紀初桃本想說不佩玉也沒什麼,但拂鈴已經轉身折回永寧宮了,只好道:「算了,還是快些入殿吧。若是去遲了,眾目睽睽之下被大姐問話,越發尷尬……」
她只顧著和隨行的宮婢說話,全然不察長廊的拐角處,有另一行人快步而來。
下一刻,紀初桃驟然撞進一個陌生的懷中,額頭磕出一聲悶響,疼得她踉蹌一步。若不是被撞的那人發出一聲低哼,紀初桃險些以為自己撞的是牆,胸膛也太硬實了些。
離得這般近,紀初桃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混合著血腥的淡淡藥味。
「殿下!」宮婢們齊齊驚呼,手忙腳亂扶住了她。
紀初桃還以為衝撞她的是宮侍,捂著額角抬首,卻在接觸到那人年輕的臉時驟然呆住。
她的臉頰騰得赤紅起來,活脫脫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第03章 祁炎 那個三番五次闖……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武將,還未及冠,說是少年也不為之過,相貌極佳,身正腿長,紀初桃抬首看他時,只覺一片雲翳籠罩眼前。
視線相對的霎時間,紀初桃瞳仁驟縮,滿腦子都迴蕩著一個聲音:怎麼是他?!
那個三番五次闖入她夢裡來的男子!
之前雖說她也困擾過,但說到底,心裡是不大相信那個夢的。如今驟然見到一張和夢中極為相似的臉,只覺當頭一棒,洞房花燭夜的零碎畫面如潮水般湧來。
血液仿佛衝上頭頂,乾澀的嗓子因震驚而發不出一個音節。
挽竹護主心切,見紀初桃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還以為她被撞丟了魂,遂將唇一咬,噔噔朝前兩步行了禮,語氣生硬道:「宮中不得疾行,萬望二位大人當心。若是殿前失儀衝撞了長公主殿下,怕是會敗了宮宴的興。」
紀家的長公主一共才三位,大公主威儀多謀,二公主風流艷麗,俱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而眼前的少女嬌俏爛漫,一副錦衣玉食餵養出來的單純模樣,用頭髮絲想都能猜出是誰。
「抱歉抱歉!臣等軍中馳行慣了,急於赴宴,不料衝撞殿下,實乃罪過!」黑袍少年身邊的小白臉率先拱手致歉,賠笑道,「臣鎮國軍副將宋元白,見過長公主殿下!」
姓宋的小白臉說了什麼,紀初桃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一旁的宮婢出聲提醒,她才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她又看了看那不出一言的黑袍少年,目光中是掩蓋不住的驚疑和探究。
冷峻的少年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約莫誤會她在生氣,不想橫生枝節,便抱拳行禮道:「臣無意冒犯,望殿下恕罪。」
「從今往後,殿下便是我的人了……」
你聽你聽,連聲音也和夢裡的那般相像!
他彎腰抱拳時,身形稍稍挨近,紀初桃不禁想起了夢裡的他亦是這般欺身逼近,取走了她遮面的團扇……剎那間夢境和現實重合,還未反應過來,她已下意識驚退一步。
那是個慌然防備的姿勢。少年武將微愣,抬眸看她。
五官年少乾淨,一張凌寒強勢的美人臉——是那種獨屬於疆場男人的、極具衝擊性的俊美。
紀初桃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大了,清了清嗓子道:「無、無礙,請問閣下……」
「陛下駕到!輔國長公主駕到——」
太監尖長的嗓音打斷了紀初桃的問話。
百官列隊,宋元白和那冷俊的黑袍已闊步入了殿,在毗鄰天子的左側席位上入座——那是,只有大殷功臣才有資格就座的位置。
紀初桃已有了些許預感,心臟一緊,拉住挽竹的手問道:「挽竹,方才那人是誰?」
因為太過驚異,以至於她聲音微微發顫。
挽竹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道:「宋元白宋大人呀,兵部宋侍郎的次子……」
「哎呀不是,本宮問的,是他旁邊同行的那名武將,就是冷冰冰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那位!」
「噢,他呀!」
挽竹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來,壓低聲音道:「那是祁小將軍,祁炎。這次宴會,就是專為他慶功的呢!」
紀初桃腦中又是「嗡」地一聲,後退一步捂著快要停工的心臟,喃喃道:「祁炎……」
居然是他,那個草莽之輩招安、如蒼狼般凶勇的祁家人!
宴會觥籌交錯,肱骨重臣和為數不多的皇親國戚俱是到齊了,連鮮少露面的二姐紀姝都趕來赴宴,正與大姐紀妧分坐天子左右,慵懶地撫著懷裡的雪白狸奴。
才入秋,紀姝已裹上了厚重的白狐裘,膚如蒼雪,唇似丹朱,冷清倦怠一副病美人之態,據說是下嫁北燕和親的那幾年落下了病根。紀初桃看了眼她身後的近侍,又換了新面孔,不過長相乖巧俊秀,是紀姝一貫喜歡的風格。
紀姝懨懨朝紀初桃招手,挑著染了墨線似的眼道:「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