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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他又會去哪,還能去哪。
剎那間無數種情況在他腦海中呈現,而它們無一例外地並不讓人安心。這個情景像極了之前江嶼主動離開的時候,蕭向翎在找不到對方之後跑到偏僻的山路中,卻看到那樣令人難以接受的一幕。
「江嶼?」
一個聲音似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而江嶼現在的狀態卻完全分辨不清。
他愣在原地,眼神都沒動一下,緩緩從剛剛的狀態中恢復回來。
「江嶼,怎麼了,你早上……」
江嶼猛地順著聲音轉過頭去,在看到房間另一個角落的人影之時,只覺心臟都要蓬勃得跳出來。
他感受到無比劇烈的情緒,仿佛懸吊在懸崖邊上的人忽然找到著陸點,仿佛壓抑到窒息的人終於掙扎著覓到一點空氣。他感受到劫後餘生的快-感,仿佛渾身的細胞過了電,血液從四肢百骸回流到腦海之中。
江嶼立刻朝著坐在房間另一角的、正在試圖站起來的人跑過去,將劇烈的勢頭收了幾分,控制著力氣把人抱在懷裡。
「我沒事,別緊張。」蕭向翎一直用手安撫著對方的背,「我在呢,別哭。好不容易在你這蹭到被子,我怎麼捨得走。」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有特別想看的番外嗎
第77章
「你怎麼樣?有好些嗎?怎麼沒人扶就站起來走了?你……」江嶼立刻連珠炮一般吐出一串問題, 說到一半才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激動,剛剛止住話頭,便覺對方溫熱的唇瓣將自己話語的後半部分堵了回去。
因為對方傷勢的關係, 江嶼已經太久沒跟他親近, 即使每夜貼靠著睡在一起,卻也都是一動不敢動,小心謹慎得很。
而如今即使對方主動, 江嶼也依舊克制了大部分,及時將自己向後拉開。
「手裡拿的是什麼?」蕭向翎看著江嶼手心裡露出來的一小段紅線, 問道。
「這是……本王給將軍帶來的聘禮。」江嶼調笑道。
他將那條紅色絲帶拉開,中段在他手心中安靜躺著,映襯得皮膚更為白皙;兩端向下垂著,隨著尖端的穗子輕微晃動著。
那紅色並不是女子常用的艷紅, 而是偏向濃稠的血漿深紅,放在手上有些沉甸甸的重量,倒像是男子娶親時身上的喜服。
「怎麼?嫌棄聘禮太少了?」江嶼笑著抬眼,就有無邊風情從眸中無意流露。
他視線在對方身上掃過幾番, 最後將那絲帶系在對方的左手腕上, 纏繞的位置刻意避開了之前留下的傷口。
「裡面有東西?」蕭向翎注意到不對勁, 輕聲問道。
「噓……別問。」江嶼垂著目光開口, 「所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好些了。」
江嶼抬眼,那其中似乎由於過於激動而含著水光,卻又像是畏怕失望而極力克制著其中的衝動。
「真的?」
「真的。」蕭向翎低聲說, 「你可以叫御醫過來看。」
半月之前,御醫正是說蕭向翎的狀態不過十五日。所以這天他被交過來時,從頭到腳都透露著惶恐。
他深吸一口氣,將微顫著的手搭在蕭向翎的手腕上, 剛想戰戰兢兢地開口,眸中卻閃出極度驚訝的表情。他目光在江嶼和蕭向翎兩個人之間游移良久,最終試探性地慢慢開口。
「蕭將軍的脈象,似乎與之前有很大不同……」
「有何不同?」
「這……」御醫沉吟良久,謹慎道,「恕臣見識短淺,但之前並未見聞過類似的現象。前些日子蕭將軍的脈象虛浮而緩慢,甚至不似人的經絡應傳達出的脈象,可如今……似是與常人並無不同。」
直到御醫退下去,江嶼都沒意識到,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站在那愣著幹什麼。」蕭向翎看著江嶼空白的表情笑道,「過來。」
江嶼緩慢地朝對方走過去。
在那一刻他有一種近乎詭異的感覺,似乎這每一步都如此沉重而漫長。這並不是室內一段毫無障礙的道路,而是懸崖上的斷橋。
但他每走一步,周遭景象似乎都不甚相同。
冰雪消融成清水,澄澈中倒映出在岸邊傾斜生長的枯木;蒼涼的荒原驟然如潮水般涌動,漫上一層層盎然的生機。
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蕭向翎這個人,第一次朝著他走過去,第一次與那人眼神交融。
「你感覺怎麼樣?」他問。
蕭向翎看著手上的紅色絲帶,指尖還保持著習慣性的敲擊動作。
良久,他緩緩說,「我覺得與從前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我現在更像是一個人。」
這句話乍聽上去荒謬而毫無邏輯,但江嶼卻隱約懂了他試圖在表達什麼。
「你是說你……」江嶼在那時幾乎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蕭向翎曾覺得這世界上庸俗而無聊,直到有一位身著白衣的俊朗青年會主動與他說話,將他救出來,還願意與他生活在一起。
他將這份尊崇與愛慕仔細藏在心裡,不表現出分毫,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那神祗一般的人的玷污。
直到那個人無聲無息地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不辭而別,他就像個一直在爬山的孩子一般,忽然走到了平地,卻找不到通向山頂的路。
他看見江嶼倒在地面上,身-下的泥土被鮮血染紅,雨水將周圍的泥濘沖刷乾淨,仿佛一條噴薄流動的血紅色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