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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嶼的手指在對方手心中輕輕畫著圈,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在自言自語,「但你當時怎麼那麼傻,整個人像個木頭一樣,否則當初我若是知道你也喜歡我,也必不會擅自離開。」

  「當時我覺得我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可懷念的,卻忽視掉了你,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時間。」

  「可現在我不在意了,即使再疼,我也願意與你一起。」他輕聲嘆了口氣,其中有著惋惜惆悵,也有著無可奈何的痛苦。

  「但是這段時間,自從你中箭之後,我心臟便不痛了。御醫說你……」

  他將臉緊緊埋在對方領口處,每一寸凹凸不平處都被緊密地貼合,他很長時間沒有呼吸,仿佛要把自己憋死在這裡一般,直到肩膀由於缺氧而微微抖動起來。

  明天會好起來。

  明天請一定要好起來。

  「等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堂院裡看松樹。」江嶼輕聲說,「你想我們在樹下也可以,不過那樹幹粗糲得很,要套上外衫。」

  他輕吻了一下蕭向翎袒露在領口外的皮膚,可能是由於暴露在空氣中的原因,那一塊泛著些許涼意。

  江嶼仿佛被這溫度蟄了一般迅速收回,隨即在漆黑中閉上眼睛,聲音輕得仿佛穿過門廊的風。

  「晚安,蕭向翎,明天見。」

  黑衣道士被處刑的當天,行刑台下面有著黑壓壓的一群人,江嶼帶著一個較為寬大的兜帽將自己的面部遮擋起來,混在前排的人群中。

  他忽然覺得自己肩部被輕拍一下,急促地轉過頭去看。

  只見魏東站在他身後,似是還有些慌亂,抬了幾次眼才與他對視。

  「何事?」江嶼問。

  「只是碰巧遇見,便來問候殿下。」魏東糾結幾番,繼續開口,「曾經由於身份原因身不由己,多次為難於殿下,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望殿下……」

  「你不必覺得自己虧欠於我。」江嶼轉回頭去,聲音沒什麼起伏。

  「你受人指使屢次刁難於我,但我知道你並非本意,你並沒有真正傷害於我,還有幾次助我脫險,算是一功一過扯平。」

  話音落下的同時,江嶼聽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聲音,此時行刑台上流淌出粘稠而猩紅的液體。

  「還有事嗎?」江嶼轉頭掃過對方,打算在人群離開之前撤離這裡。

  「殿下難道就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不擔心自己身上的毒?」魏東沒忍住,徑直問道。

  聲音不小,以至於周圍有些人四處環顧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本王不擔心。」江嶼側身避了幾步,隱在兜帽下的目光清澈而灼人,「人固有一死,若是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倒也不如死了更痛快。」

  「所有皇子都拼死拼活搶奪的那個九五至尊,難道你就不想?」

  江嶼聽見這話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答,「自然想,但與其他皇子不同的是,我不僅想,而且會做到。」

  魏東整個人有些怔愣。

  「所以也不用拿毒藥一類的東西來套我的話了。」江嶼轉身欲走,「你當初根本就沒把蠱毒放進去,取而代之的是最普通的情毒。臨時心軟抗命是什麼原因?因為你妹妹,還是因為我?」

  「你怎麼知道?」魏東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驚詫。

  江嶼輕笑起來,抬腳邁步,轉瞬間便消融在周遭的人群中,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叫人捉摸不透。

  他說,「都在你眼睛裡寫著呢。」

  江嶼在回去的路上順手買了一根紅色的絲帶。

  賣家說他可以在紙條上寫字,將其縫進絲帶裡面,然後送給別人。

  他覺得有趣,便提筆寫下幾個雋秀的字體,正想放進絲帶中之時,忽然覺得不妥,又換了一張紙重新寫一遍。

  回到寢殿的時候恰好是上午,正是平日裡蕭向翎剛醒過來的時間。

  在推開寢宮大門前的瞬間,江嶼忽然察覺到無來由的恐慌。他知道自己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一直在逃避,從早上突發奇想出去看看,到剛剛在路旁的小攤耽擱了些許時間。

  剛剛在絲帶上,他第一次寫上去的內容是:願他百歲無憂。

  但仔細一想,對方早就不知已經活過幾個百歲,卻也未必有一個無憂的年頭。

  假如回到堂院的時候,蕭向翎出來接他,他就把絲帶送給他。

  走到一半路又覺不妥,畢竟他還是個病人,只要靠在榻上等他,他就能把絲帶系在對方手腕上。

  如今走到了門口,他忽然想,那若是既沒出來接他,又沒在榻上等他,又當如何。

  如果自己最恐慌的事情發生,又當如何。

  江嶼微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顫抖推開門。

  他一定要等他。

  他必須要等他。

  庭院裡不出意料地空無一人,幾日沒掃的地面上散落一片落葉,偶爾被風吹起到半空。

  他緩慢地朝著通向室內的門走去,步子有些僵硬,像是身體不受控制。

  門被逐漸推開,伴隨著旋轉處略微生澀的悶響,江嶼抬頭看向對面的床榻,動作卻在那一刻驟然僵住。

  床榻上空無一人,被子中間有著微微的隆起,仿佛人剛離開不久。

  江嶼在那一瞬間不知如何動作,仿佛渾身的血液被抽乾,整個人仿佛被鐵器釘在原地,連邁步都不知如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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