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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瞬間就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因為擁抱是友人之間的告別。
而他們的關係,僅限於殿下和將軍。
江嶼裝作沒察覺一般錯開視線。果真下一瞬,蕭向翎俯下身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跪禮。
兩人結實數月有餘,從開始時江嶼隱瞞身份,到明爭暗鬥針鋒相對,再到表面關係緩和,甚至像朋友一般切磋飲酒。
都從未行過如此正式的禮節。
意味如何,彼此都心照不宣。
江嶼站著,看著對方發頂上又沾染了一層雪霜,甚至有伸手為他拂去的衝動。
但他只是僵硬地站著,聽見自己問了一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
「你說過,我是你要效忠的殿下。」
「是。」
江嶼輕笑,「現在是?」
對方語氣頓了一瞬,隨即坦然道,「今後也是。」
江嶼曾最厭棄利益相關的承諾與利用。
但如今,他竟在這真假難辨的承諾中尋到一絲滿足的快-感來。
「那等你回京城。」江嶼隨口說著,明知全無可能實現,「我親自出城接你。」
對方終於沒答話。
江嶼一笑,翻身上馬,揚起半人高的雪霧,又盡數落在了蕭向翎的肩部面部。
馬蹄聲逐漸走遠。
皇上收到北疆傳回的卷案。當看到江馳濱在亂戰中向太子射去毒箭,繼而太子慘死北疆之時,氣得瞬間幾口血噴了出來。
再往後看,卻是江嶼自己寫上去的。語句簡練,大概意思是自己已將殺人兇手就地懲決,先斬後奏,願回京城領罰。
又吐出來幾大口血。
這回卻是再也沒救回來,當場就斷了氣。
江嶼回京城之時,皇宮已經掛上了白喪。
一月過後,三皇子即位。
江馳濱殺害太子一事滿朝文武都有所耳聞。江嶼雖先斬後奏行為不妥,但也被看成是當時無奈之舉,再加上夏之行一直在朝上替江嶼說話,最後並未處以實質性的懲罰。
只是在府上禁足一月。加上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禁了沒幾天就被放了出來。
而顧淵明確地發現,江嶼雖然只離開一周左右,回來後的性情卻似乎變了不少。
像是一夜間沉穩了許多,原本是願耍願鬧的性子,禁足期間竟是待在府上整日地讀書、練劍,連話也沒幾句。
更令人驚悚的是,江嶼從北疆歸來,竟帶回來一快白色的方帕。
江嶼又讓顧淵上街去買一把外貌精良的短劍,要求劍柄上刻有繁複花紋,刀刃不必開光見血,劍柄下還必須有一個能立得住的撐托。
顧淵把短劍遞給江嶼之後,便悄悄打量那塊搭在案角的方帕。
「姑娘送的?」顧淵試探著問道。
「嗯。」江嶼隨意一答。
「那殿下應該也對那姑娘有幾分意思?」
江嶼在桌案上擺弄著那把短劍,沒說話。
顧淵瞬間來了興致,「是什麼樣的姑娘會被殿下青睞?她長什麼模樣?平時喜歡做什麼?吃什麼?」
江嶼挑了挑眉,竟是認真思索一番,隨即半真半假地答道,「長相……很好看,平時喜歡練劍,吃什麼……」他想了一會,「也不知道喜歡吃什麼。」
顧淵一愣,「看來是個颯爽的姑娘。我就說嘛,這方帕無論如何,看上去都不像是中原女子的物品。這方帕偏大,質地又不是滑膩的絲緞,更像是男子……」
江嶼剛剛擺弄好案上的短劍,其劍尖朝上靠著支撐托,如此便直直地立在桌案上。
還不等顧淵詢問,他竟是直接拿過那塊方帕,徑直插到了那把短劍上。
布料撕裂的聲音響起,顧淵呆愣地注視著前一秒還完整的方帕,如今被短劍穿了對穿,固定在短劍中部位置,邊角軟塌塌地向下垂著。
「殿下……」顧淵有些害怕,「殿下究竟是青睞這位姑娘,還是……」
江嶼並未解釋,只是盯著那懸在半空中的方帕片刻,隨即錯開了目光。
「顧淵,你可否聽過宮中傳過我的一些特殊言論。」
顧淵喉頭一噎,這可就太多了。
江嶼在少年未長開時,容貌清秀俊美,乍一看有些男女莫辨的意味。又因為從小缺少父母疼愛,性情孤僻,從不向其他皇子那般有姑娘陪著玩鬧。在居心不良的人口中傳過幾番,便是變了味道。
開始時傳江嶼有斷袖之癖,包括許多拉郎般的詭異傳聞。而就在蕭向翎來京城不久後,傳聞正鬧得最起勁。
顧淵嗓子發緊,不說話又怕江嶼生氣,只得乾巴巴地說道,「傳聞都不知有多少個版本了,說殿下有斷袖之癖。」
「嗯。」
顧淵一直覺得是自家殿下受了委屈,都沒注意到江嶼的「嗯」用的是降調而不是升調。
「那些空穴來風的傳言壓也壓不住,殿下也沒……」
「知道我為什麼沒去反駁那些傳言嗎?」
「啊?」顧淵沒反應過來。
「以前沒反駁,是因為我不知道。現在沒反駁——」江嶼隨身靠在椅背上,眯了迷眼睛,「是覺得他們說得對。」
顧淵縱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指著那方帕手都有些不穩,「不是姑娘送的!」
「不是姑娘。」江嶼承認,看著對方的反應還覺得有幾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