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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實在也沒辦法找人做見證。這字據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府尹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拘了錢二郎回去連夜審問。那錢二也是有骨頭的,咬緊了牙關一句話也不說。到第二天,沈捕快從衙門裡回來給沈嘉嘉帶了句話。

  「錢二說要見你。」

  第14章 一個好人

  這是沈嘉嘉第一次走進牢房。

  裡頭光線嚴重不足,大白天裡顯得晦暗陰森,因通風不暢,牢房裡處處瀰漫著潮濕的霉味,還有一股難以名狀的臭烘烘的味道。

  謝乘風站在沈嘉嘉肩頭,打了個噴嚏,抱怨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沈嘉嘉抬手用食指摸了摸他的頭,他默默地閉嘴了。

  李四走在沈捕快身邊,悄聲對他說道:「你家這鳥成精了?」

  沈捕快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鳥有瘋病,天天胡說八道。」

  錢二犯的是殺人罪,牢房在最深處。沈嘉嘉到時,見他正靠牆看著窗戶發呆。小小的一塊窗戶,像月亮一樣明亮又遙遠。

  沈捕快與李四留沈嘉嘉在牢房,他們倆在外頭不遠處能看到她的地方等著。

  錢二收回視線,看了眼沈嘉嘉,淡淡說道:「你來了。」

  他如今被用了刑,憔悴了許多。沈嘉嘉看他這樣子,嘆了口氣道:「現下人證物證俱全,你……你還是招了吧,免得吃苦頭。」

  錢二慘然一笑,「成王敗寇,我自然認了。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畫押。」

  「哦?什麼事?」

  「我若死了,我娘定然會被他們害死。」

  沈嘉嘉一聽此話似是有些深意,問道:「『他們』指的是誰?是馬氏和錢大嗎?你是為了你娘才去陷害馬氏母子的?」

  錢二沒說話。

  沈嘉嘉還是覺得有些費解,「兄弟相爭,何至於鬧到如此地步?」

  「我也想知道,何至於啊。那馬氏將我娘視作眼中釘,平時欺她辱她也就罷了,到後來幾次三番想賣掉她。在他們眼裡,我們母子二人哪裡是人,分明是他們錢家養的兩條狗。不,還不如狗,倘若是錢家養的狗,定然是捨不得賣的。」錢二越說越恨,語氣慢慢變得尖刻。

  沈嘉嘉忍不住說道:「馬氏說賣你娘,可能也是說說氣話……」

  錢二便不言語,只看著沈嘉嘉,那眼神,像是看一個天真頑童。

  沈嘉嘉有些慚愧。他自己的家事,他定然是比旁人了解的。

  「她偷偷找過人牙子,不僅要賣,還想遠遠地賣到煙花柳巷。她只當我不知道。吃多少齋念多少佛,做多少假善事,也掩不住此人的骯髒惡毒。」錢二說到這裡嘆了口氣,「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知道後宅裡頭磋磨人的手段,但願你永遠不會知道。」

  「可是,就算你恨她,你爹是無辜的。」

  「無辜?」錢二嘴角一扯笑了,「他但凡有一點把我娘當個人看,我娘也不至於淪落到這樣的田地。倘若殺了馬氏,他還能風光再娶,我和我娘這輩子都只能當錢家的兩條狗。既如此,不如直接把他殺了省事。那馬氏,就留條活路,讓她一輩子活在家破人亡的痛苦裡,豈不更好?」他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仿佛真的看到了馬氏的痛苦,哈哈哈地狂笑起來。

  沈嘉嘉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憐。

  笑完了,他眼裡流出了淚花。他抹了把眼淚,說道:「若沒有你,我已經成功了。」

  「我覺得,人生在世難免有許多的不容易,但這不能成為害人的理由。」

  錢二又扯嘴角,一扯嘴角眼淚又流出來了,「若是有的選,誰不願做個好人呢。」

  沈嘉嘉也不知現在該安慰他還是斥責他,想了想,她問道:「你先前說讓我幫你做件事,是什麼事?」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娘離開錢家,安頓好她。」

  「我?」沈嘉嘉呆了呆,「我與你非親非故,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錢二笑了:「就憑你是個好人啊。」

  沈嘉嘉被他說得一愣。

  「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與他們不一樣。你的眼睛是乾乾淨淨的,還未被這俗世侵染。我娘從小嬌生慣養,生性懦弱,又遭馬氏嫉恨,倘若我不在了,她怕也活不了幾年。沈三娘,我娘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間。」錢二說著,竟然跪下了。

  沈嘉嘉有點無措,連忙扶他,「可是……我一個弱女子,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你就沒有別的人可託付了嗎?」

  「倘若有人可托,也實在不會麻煩你一個弱女子。我娘是罪官之女,我那些酒肉朋友,不提也罷。」

  沈嘉嘉一陣為難。她雖然聰明,到底閱歷有限,也不知這種事她有沒有能力去做,不敢隨便答應。

  乘風在她耳邊悄聲說:「不要答應他。」

  「啊,為什麼?」

  「他不就是吃定了你心軟麼。這人快死了還耍心機。」

  「可是……」可是,這人是該死,他娘不該死吧?

  乘風見她猶豫,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叼她的耳朵,「你呀你。」

  沈嘉嘉一邊輕輕按住乘風的頭,一邊對錢二說道:「我只能盡力去做,至於成與不成,卻不敢保證。」

  「多謝。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今生無以為報,若有來世,定當做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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