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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陣風吹來,遠處飄來樹影沙沙搖動的聲音。遲暮轉過頭,問周綺:「你當時,是怎麼會死,又是活下來的?」

  很奇怪,這個從前會覺得太過逾越的問題,現在竟然可以隨意地問出口了。在周綺和她講過那個古廟裡的故事以後,沒有了互相試探、彼此隱瞞,橫亘其間的所有秘密都坦誠地擺在眼前,她也可以輕鬆地提出問題,而不是想盡辦法百般揣測。

  「死的時候很簡單,」周綺抬起手,從頸上平划過去,「我說完那個願望之後,就像這樣,被一刀割了喉嚨。當時太黑,我沒看清下手的是誰,反正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我受傷以後,他們也就徹底地沒聲息了,我就一個人躺在那等死,好不容易死了,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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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她一直在往前走,穿過人潮擁擠的鬧市,踏過雪夜下寂靜的街巷,不知道自己從什麼地方來,又該到什麼地方去。

  她偶爾會停下來,拿著一面鏡子照自己頸間的傷口。一開始的時候,傷口的顏色很深,也很明顯,後來就慢慢變淡、變淺,到最後,它已經完全褪色消失了。

  從這時候開始,她就絕望地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夢的死亡來得很快,她穿過人群時,突然眼前一黑,癱倒在地。周圍的人驚呼著圍上來,她感覺到有人來探她的脈搏,有人來試她的呼吸,但她就是清楚地知道:這就是徹底地死了,再也不會活過來。

  然後突然夢醒,她躺在那座破廟裡,衣衫染血,兩個熟悉的人倒在不遠處,面目全非,已經看不出人樣。

  醒過來的時候是黎明,一縷天光灑落下來,萬籟俱寂,山林無聲。她走出去,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面鏡子,照向頸間。

  那裡有一道疤痕,顏色很深,盤桓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顯眼。

  她把鏡子丟掉,跌坐在滿街的積雪上,又哭又笑,周圍的行人帶著鄙夷的目光指指點點,說她是個瘋子。

  她像個瘋子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瘋就瘋了吧,她也不太想清醒了:賭上一切代價換來的生機,也不過只能讓她再多活幾年而已,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Chapter.43

  過了三天,馬車終於拐上官道,駛入安陽。

  正是午後,城內人流熙攘,周綺把馬車還了,和遲暮在街上四處逛了逛,想找間客棧住下。

  經過布告欄的時候,偶然見到人群擠擠挨挨,把整個布告欄里外都圍得水泄不通。

  周綺好奇地站住了,想從外面往裡看,但裡邊的人實在太多,有幾個人高馬大的,把她的視線擋住了,她不死心,拽住一個往外擠的人,問他:「這是出什麼事了?」

  「郡守家的小姐中了邪,正急著找人驅邪呢。」那人往裡示意了一下,「現在貼了告示,說要召集城內的能人異士,只要能讓小姐恢復的,都有重賞。」

  那人顯然不是「能人異士」里的一員,在這裡擠著也只是想看熱鬧,見周綺沒再問話,他就自顧自地走了。

  遲暮在旁邊問了句:「你感興趣?」

  「沒興趣,」周綺說,「我又不是道士。」

  言談間,前面的人群里突然有人轉過頭來,隔著幾個人看見她,驚喜地喊了聲:「周綺!」

  周綺聞聲看去,一時間也驚愕萬分:「秦子軒?」

  秦子軒擠出人群,熱情地迎過來:「我聽見有人說話,還覺得聲音熟悉,沒想到是你啊,上次你在西關城不辭而別,我傷心了好久——」

  見他有滔滔不絕的勢頭,周綺連忙打斷他:「你怎麼來安陽了?」

  秦子軒搖著摺扇,嘆道:「當時我從畫舫上回長安,我爹聽說羅夫人被賊人毒害,一時覺得世事無常,變化實在太快,感傷得不行。他說他在朝中樹敵頗多,怕有朝一日遭人殘害,到死都沒看見我成親,到了地府都要抱憾在心。所以說要給我定門親事,還是侍郎家的小姐,我一聽就怕了,趁他上朝議事,就趕緊跑了。」

  遲暮順口接了句:「官家小姐,吟詩作賦應該都很精通,和你能談得來才對。」

  「精通是精通,可是光會背古人的詩有什麼意思?我聽說,她還覺得我只會遊山玩水,舞文弄墨,一點出息都沒有,還沒見上面就看不起我,那我能不跑嗎?」秦子軒說著,眼珠一轉,笑道,「要我說,要是那侍郎家的小姐像二位一樣,漂亮又風趣,那就完美了。」

  遲暮笑了笑:「風趣是說周綺吧,我可談不上。」

  「怎麼會,你們二位都是。」秦子軒說著,又轉向周綺,殷勤地勸她,「周綺,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告示?」

  周綺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道士,不會捉妖怪。」

  說完轉身要走,秦子軒連忙追上去,拽住她袖口:「別啊,你聽我說,這個安陽的郡守大人吧,跟我爹是故交,我要是能幫他把這事解決了,還能替我爹賣他個人情……」

  周綺覺得好笑:「郡守家小姐是中了邪,我又不是道士,去她面前轉一圈就能捉鬼嗎?」

  「等一下等一下,」秦子軒又拽住她,「實話告訴你吧,我這趟來,就住在郡守府中……」

  他四處看了看,把周綺拽出人群,這才壓低聲音說:「郡守家這位小姐,是有一天出門去城外踏青,回來之後突然就這樣了,我天天看著她,心裡也犯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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