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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璟心裡明白他是想支開自己,「如今最要緊的,是阿若的安危。」

  衛淵清淡淡道:「榮君驟然薨逝,陛下自然心痛難當,可後宮之事同樣要緊,還需要君後維持大局。」

  「宮中有貴君就足夠了,本宮聽聞後宮卿侍常去清涼殿拜訪……」蕭璟說到這裡,又覺得無趣,如今長寧還躺在這兒,他竟一時因為憤懣而與衛淵清互相諷刺起來。

  衛淵清也是一樣,他們兩人便這樣僵持著,過了半晌,長寧忽地從榻上坐起,她額上滴落大顆汗珠,見蕭璟守在床前,神色緊張地看著她,她緊緊摟住蕭璟的脖子,「我方才,我夢見阿跡不在了……」

  蕭璟輕撫著她脊背的手頓時滯住,「榮君他……」

  長寧這才省覺,原來那不是夢,是真的,她將身上錦被一把掀開,卻因從清晨醒來便滴水未進,身子往前一傾,險些從榻上摔下去,衛淵清往前伸手欲扶,長寧這才留意到他的存在。

  蕭璟讓宮人將之前備好的甜羹取來,長寧將羹湯飲下,只對衛淵清說了一句,「照顧好黎奴。」

  長寧說完這句,便起身往甘露殿而去。蕭璟立刻起身,跟在她後面。衛淵清卻止步不前,今日聽聞薛跡的死訊,不知為何,他心頭竟起了恐慌,他沒有想過要殺薛跡,也沒有後悔過更換五石散,只是這件不光彩之事,始終是他的污點,常說鬼神有靈,他不怕,卻心中有愧。

  而甘露殿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模樣,入目便是一片白色,這曾是長寧自己的寢殿,她給了薛跡,如今也成了薛跡神滅之所。

  方才衛淵清的話並非是假的,佩蘭的確有事要問蕭璟,只是她沒有想到,來的竟是長寧。

  殿中放置著棺木,長寧定定地看著,不等佩蘭開口,長寧道:「西境王室常用玉棺安葬,北地有千年玄冰,嘗聞可使肉‖身不腐。朕自登基以來,從未有所求,不管用什麼辦法,三日之內,必要得到這兩樣東西。」長寧頓了頓,「不必再去建造君陵,便讓阿跡長眠在朕的陵寢之內側室,待朕百年之後,便是相見之期。」

  前面那些要求,不管多難佩蘭都自信能辦到,可最後一條,夏朝從未有君卿可與帝王合葬,即便是再得寵,也只是葬在帝陵外一側,滿朝文武怕是要議論紛紛了。

  佩蘭小心翼翼道:「陛下,這恐怕不合規矩……」

  可長寧堅持的事,便不由他人置喙,只不過她尚還留了餘地,「規矩是人定的,便自本朝開始,君位以上均可安葬於帝陵,君後居正殿,四君在側,若有人阻攔,便讓她來親自見朕。」

  長寧的話語雖輕,卻是乾綱獨斷,可她明明悲傷難掩,卻這般鎮定地安排好了薛跡的後事。就連入殮要穿的衣服都要親自看過,蕭璟怕她承受不住,便讓她回去歇著,承諾自己一定會將此事安排好,可長寧卻不肯。

  殿中陳太醫也在,蕭璟有些訝異,佩蘭在一旁將他與薛跡之間的關係道明,蕭璟便不再說什麼。

  宮人取了薛跡的冠來,裡面最精緻的是玉冠,這玉冠是冊封榮君時一併賜予的,彰顯其身份之尊貴,束此冠下葬亦是規矩,可陳太醫卻突然阻攔,「陛下,榮君曾說過,他喪葬之事一切從簡,無須奢華,逝後萬事皆空,實在無須於此事費心,讓陛下千萬不要掛念他。」陳太醫從中取出一個銀冠,上面是蒼竹紋飾,「榮君生前最愛這銀冠,他說這是他初為御侍之時陛下親自所選。」

  長寧緩緩轉過身來,她看著那小巧的銀冠,過往的一切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時薛跡也曾問過她,為何喜歡這蒼竹式樣。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跪在御花園中,脊背挺得筆直,腰身緊束,便如同這蒼竹一般,傲然挺立,寧折不彎。」

  昔日話語猶在耳旁,可故人卻已經不在身邊。

  長寧蒼白的唇上印下齒痕,她開口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陳太醫忽地跪下,「臣有罪,臣早在與榮君相認不久,便得知了他的病情,榮君雖將自己的病隱瞞了陛下,可全是因為他知曉自己天不假年,無力回天,他不想陛下為他擔憂,他說他只想用僅剩的時間陪伴著陛下,讓您毫無負擔。」

  長寧仰起頭將眼淚逼退,「不怪他……」

  陳太醫繼續道:「陛下有身孕之時,臣曾問過榮君,可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他想了許久,最後卻是搖了搖頭,他說自己命不久矣,陛下年少時便是因為父君病逝而活得辛苦,他心疼陛下,也心疼那個孩子,如若這般,倒不如什麼都不要。」

  蕭璟並不真正了解薛跡,可聽陳太醫說著的每一句話,他都覺得這和他心中一直認為的那個人不同,可薛跡的所思所想,卻也與他不謀而合。比起在乎子嗣,他更在乎長寧。

  陳太醫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雙手呈給長寧,「榮君說,當著陛下的面說不出生離死別的話,怕陛下難過。可是不說,又覺得虧欠陛下,便將這些都寫在紙上,讓陛下在他去後再看。」

  長寧接過信箋,手指微顫,她忽而想起那一日曾聽薛跡說在寫字,可問起他時,他卻又幾句話遮掩了去,那時她沒有放在心上,原來他寫的竟是這些別離之言。

  紙張很厚,長寧將信輕輕展開,入目便是熟悉的字跡,她眼眶瞬間紅了,淚眼朦朧中仍能將他所寫的每一個字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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