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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當甄喜慶的時候也就算了,他當蘇桃桃的時候,點心可沒少吃。
一開始周挽筠會給他準備各色各樣的點心,但葉靜初總是直奔甜點,別的他是看都不看。
於是她後來就只給他準備甜食了。
葉靜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周挽筠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她倒了杯茶推過去,笑意盈盈:「慢慢吃,不著急。」
葉靜初看著她的笑臉,周挽筠很少笑,而她笑的時候總有人要倒霉。
——這盤點心該不會是被她下了毒吧?
朕感到好羞恥
葉靜初含著嘴裡的點心,一時間只覺得如鯁在喉。
他思來想去半晌,覺得自己應該跪下去請罪,但是如果周挽筠此刻只是試探,那麼他的請罪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葉靜初衡量了一下,最終覺得小心翼翼道:「臣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周挽筠回望著他,眼前的男人垂著眼,收斂初見時的所有野性與危險,垂著眼裝作內斂,溫順得像一頭巨型犬。
她想起他中藥時表露出的征服欲與克制力,那絕不是野地里能養出來的,那得是在層層的廝殺與無聲的鬥爭之中,一點一點地磨練出來。
周挽筠探身過去,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她對視:「你不像一個奴隸。」
這是一個毫無疑問的肯定。
葉靜初想了想,輕聲道:「臣下是您的侍君。」
既然都成了侍君,那當然就不是奴隸。
周挽筠眯了眯眼,這樣圓滑世故的話勢只會更讓人起疑心。
她想到了甄喜慶與蘇桃桃,他們都是如此,表露出與自己身份不符的行事風格、不畏死亡、一心站在她的身邊。
這一定是有預謀的。
周挽筠想,這是一個隱藏的組織,他們必定都是受人所控。
「你的主子是誰?我要聽實話。」
葉靜初不緊張了,他斟酌了一下周挽筠的話語,大概是她也覺得跟他打太極討不了巧,乾脆還是直來直往。
周挽筠大概是已經開始懷疑他的真實身份,畢竟之前的甄喜慶和蘇桃桃都是他,她總會看出異樣。
然而任憑她機關算盡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他這是借屍還魂。
大概只能往「受人指使」這一方面來想。
既如此,那便好辦了。
葉靜初坦然地看向她:「臣下的主子是太皇太后娘娘,您若不信,盡可去查。」
自然是查不到的。
周挽筠就是查不到才會來費盡心思地試探、逼問、百般探究,然而葉靜初沒她想得那麼好嚇唬。
她的心思轉過幾回,笑了:「你就不怕哀家在這些點心裡下了毒?」
葉靜初對此的回應是把剩下半塊點心塞進嘴裡,咽下去,然後喝了杯茶潤喉:「您是主子,臣下是您的奴才,您要臣下死,臣下不得不死。」
周挽筠道:「有些毒,根本用不著害人性命,光是疼痛都足以讓人生不如死。」
哦,文思怡的老把戲了。
葉靜初平靜地看著她:「臣下是您的人,任憑您的處置。」
——他不怕死,更不會怕痛。
周挽筠定定地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眸,他是那種會在人流之中為了己心保持逆行的人,不會被狂風所折,不會被暴雨所湮。
於是她彎起唇:「你說你是哀家的人?」
葉靜初本以為這事到底為止,然而周挽筠沒來由地一句話讓他再度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那好,你來給哀家侍寢罷。」
葉靜初:「???」
話音未落,他感到周挽筠的手指一路往下,划過他因為緊張而滾動的喉結,摸過他浮凸的鎖骨。
葉靜初下意識地想要捉住那隻作亂的手,覺得不對,又想避開,還是覺得不妥,只好乾巴巴地喊:「娘娘不是說了……只是逢場作戲麼?」
周挽筠看到他的表情沒來由的僵硬,終於浮出一點笑意:「那你可聽說過『假戲真做』麼?」
葉靜初看著她的笑意,心裡知道她仍是在試探,但這試探的代價有些過大了:「……倘若您是當真有意,臣下願意。」
「你看起來很不情願?」
葉靜初:「……」
這該讓他怎麼回答?
說不願意,這話連他自己都聽著虛偽;說願意,那他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毀名聲,連帶著周挽筠的名聲也要徹底完蛋。
葉靜初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虛打飄:「等到天山教全數覆滅,臣下願意做您的人。」
周挽筠最終還是什麼都試探不出來,她頭一回覺得挫敗,便悻悻地收回手,順道還擦了擦:「罷了,你先退下吧。」
葉靜初覺得新奇,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周挽筠沮喪的小模樣,在他的刻板印象里,她永遠都是沉著冷靜、掌控全局。
難以和那個昔日裡大大咧咧、行事張揚的小俠女聯繫起來。
今日一見,似是故人歸。
他笑了笑,躬身退下。
見他離開,周挽筠喚來百合:「你如何看待?」
百合斟酌了一下:「容貌與潤安帝如出一轍,氣質又與季大人有幾分相似——」
她頓了頓,瞥著周挽筠的神色,才接著道:「唯獨這性格……奴婢覺著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但奴婢分明無法得見聖顏,也與季大人不甚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