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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突蕃人殺進城來了!」街道上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 不久便有一個府兵快步跑了進來, 「夫人,突蕃人殺進城來了!」

  「怎麼回事?」齊氏猛然站起, 卻還算得上冷靜。

  「突蕃帶著一支小隊從漠河潛了進來!」

  漠河是虎跳峽的飲水河,從城外流入城內。

  虎跳峽的軍隊主力都在城牆之上,雖對漠河也有防範,兵力卻並不十分充足。孰料把守漠河的軍隊裡還出了叛徒, 讓突蕃有機可乘。

  「請夫人下密道!」府兵道。

  齊氏並未猶疑,立刻率著府里所有的僕役一起躲入了密道。

  因是幾國交界處,若是國家之間起了衝突,烽火起處必然先是虎跳峽之類的邊緣城池。故而城中每家每戶都設有密道, 其中常年備著糧食清水,地方足夠,得以在危難之時藏身。

  密道兩旁早已點起油燈, 昏黃的燈光將快速移動的人影拉長,生出幾分窒息的懼意。

  全府的僕役皆安安靜靜地或蹲或坐,便連忠兒都像是受了這般氣氛的影響,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家娘親,卻乖的連個哭聲也沒有。

  沒過多久,自頭頂隱約傳來倉促的腳步聲,若是細聽,還能聽到兵戈相見,冷鋒錚然。

  溫蹊單手按著胸口,連呼吸聲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短兵相接的聲音漸漸消失,不知贏的是哪一方。

  忽然從前方隱約模糊地傳來一人的聲音,「夫人,府里安全了,可以出來了。」

  齊氏正欲起身,卻被溫蹊一把拉住。齊氏回頭看了一眼溫蹊,溫蹊咬著唇搖了搖頭,附耳同她道:「當心有詐。」

  齊氏皺了皺眉,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夫人,已經安全了,請儘管放心出來。」

  齊氏身子一震,抱著忠兒往後退了一步。

  府兵之中有幾個親信知道密道位置所在,若是安全了,定然是來密道里接她們。除非說這話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哪兒,想讓她們主動出去。

  恐怕贏的是突蕃人。

  那聲音依舊不放棄,漸漸變得越發清晰,正往密道這邊來。

  密道之中的僕役們因恐懼變得有些慌亂,溫蹊皺了皺眉,將食指壓在唇上示意她們噤聲。

  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恐怕已經到了密道口,見無人回應,不知道與誰在說話,語言並非是大楚官話,倒更像是突蕃語。

  溫蹊握緊了拳頭,心臟在噼啪的火星迸濺聲中跳的越發緩慢。

  那腳步聲又遠了。

  還沒來得及讓所有人鬆一口氣,忠兒忽然嗚咽了一聲。孩子的聲音總是嘹亮一些,清亮的聲音在密道之中還有回音,將所有人都嚇得心肝一顫。

  齊氏立刻伸手將忠兒的嘴死死捂住,將忠兒的哭聲悶了進去。

  溫蹊一驚衝上去要掰齊氏的手,聲音又低又急,「大嫂,你瘋了,這樣會把忠兒悶死的!」

  密道外的腳步聲還未走遠。齊氏面上似有痛苦不忍,卻仍未將手鬆開一點,「這裡有百來口人,哭聲會將所有人暴露。」

  「可你若再不鬆手,忠兒會死的!」溫蹊越發著急。

  齊氏一手死死抓著襁褓,臉色煞白,咬著唇幾近將下唇咬破,眼眶通紅,無聲流著眼淚,因不忍只能閉著眼睛不看忠兒,可捂著他的手卻絲毫沒有鬆動。

  溫蹊掰不過她,眼見著忠兒的掙扎越發細微,心中涼了半截。

  密道外終於沒了動靜。

  溫蹊抓住齊氏的手,「大嫂,他們走了,你快鬆手!快鬆手!」

  齊氏立刻脫了力,溫蹊順勢從她手中將忠兒接了過來。襁褓里的嬰兒幾乎沒了呼吸,連胸口的起伏也看不見。

  「怎,怎麼辦?」溫蹊抱著孩子,急得身子跟著發顫,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做。

  「讓奴婢來!」奶娘立刻從扎堆的人群里跑了出來,從溫蹊手上接過孩子。手腳麻利地解開了襁褓,拎起孩子的雙腳,一邊使了些力氣拍打孩子的背。

  眾人屏住呼吸時,拍打的聲音便顯得尤為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連溫蹊的臉上也失了血色,奶娘手裡的孩子終於動了一下嘴,放聲大哭了起來。嘹亮的啼哭聲像是給了密道之中的所有人一線希望。

  齊氏一直死死黏在忠兒身上的目光終於鬆了松,身子一晃,吐出強吊著的一口氣,倒在了地上。

  溫蹊連忙去扶她。

  密道之中百來號人,齊齊沉默著跪在齊氏面前磕了一個頭。

  奶娘將忠兒交到齊氏手上,齊氏看著差一點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孩子,抱緊了一些,低著頭小聲啜泣。

  她選擇用親生孩子的命去換一百多條生命,她在捂著忠兒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自殺。

  溫蹊跪坐在一邊,看著在奶娘懷裡喝奶的忠兒。他早就忘了自己方才還在生死一線,現在還依舊一無所知地喝著奶。等他長大了,若是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會感慨他母親的大義,還是會記恨他母親的狠心,未得而知。

  忠兒飽了之後便睡著了。密道之中的所有人都沉默著啃著早就準備好的乾糧,小心翼翼的,沒有人敢發出聲響。

  打鬥的聲音時遠時近,火光將影子與恐懼一併拉長。

  見不到天光的地方連日子也算不清,尤其溫蹊對時間原也沒有什麼估算的能力,像是在密道里過了好幾年。偶爾睡著了做了夢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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