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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吧。」采萍小聲問,「要叫醒大夫人嗎?」

  「讓她睡吧。」宋堰道。

  他說著,拿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淨寶瑜眼角的淚,她在夢裡斷斷續續地哭了一個下午,眼皮都泛了紅。

  宋堰抿了抿唇。

  采萍應了聲,不敢再說話了。

  她是有些怕宋堰的,宋堰性子太冷,總是冷言冷語,一身的乖戾之氣。采萍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宋堰要罵人。

  從今天下午宋堰來了寒春院之後,采萍就一直盼著他早點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少爺竟然就一直在大夫人的床邊坐著,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盯著大夫人的睡顏看,安靜得像是一座石雕。

  這讓采萍連壯起膽子趕人的藉口都沒有了。

  采萍擔心大夫人忽然醒過來,與小少爺獨處一室會不舒坦,便一直在旁邊盯著。

  又過了一會,外頭天都要黑了,采萍又困又乏,靠在柱子上打起了瞌睡,她暗中看了宋堰一眼,他還是原先的那個姿勢。采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看著小少爺的眼神,總覺得充滿溫情一樣。

  不會真是早上時候聽了宋老爺的勸,過來盡孝的吧?

  寶瑜在睡夢中,總是朦朦朧朧地聞到一股子冷香氣,像是雪山上松柏的味道,淡淡的,很熟悉。

  但是她又想不起來這是誰的味道了。

  睡久了,腰酸背痛,寶瑜想起來喝水,可眼睛腫疼,她懶得睜開,便把手伸出去,啞啞地喚:「采萍——」

  很快,一隻乾燥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醒了?」

  寶瑜覺得自己的額頭被點了一記,那道微低的聲音又道:「燒退了,采萍,端溫水來,給你家夫人擦把臉。」

  寶瑜終於分辨出這是誰的聲音,猛地睜開眼。

  宋堰的手還在握著她的腕子,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看。他常年在外跑商,經常騎馬,手心有著被韁繩磨出來的繭。硬硬的繭與寶瑜柔軟的肌膚相觸,一瞬間,寶瑜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前世今生,她沒有與除了父親和弟弟之外的男子這麼親密地接觸過,昨晚的宋堰是第一次,今天的宋堰是第二次。

  寶瑜心中尷尬又羞憤,她不覺得宋堰是懷有什麼好意,幾乎是直覺,寶瑜認為宋堰是來給她找麻煩的,她用力地想要掙脫開宋堰的手。

  「別動,小心傷著你——」宋堰皺眉阻止她。

  寶瑜惱極了,她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揚手就甩了宋堰一個巴掌:「你不要碰我!」

  她渾身無力,巴掌也甩得軟綿綿的,只傳來一聲輕響。

  寶瑜坐起來縮到床角,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警惕地看著宋堰:「馬上滾出去!」

  宋堰的頭歪過去一個很小的角度,他用舌頭舔了舔牙床的位置,一股子鏽味兒,是嘴唇磕上了牙齒,出了血。

  采萍端著水盆站在一旁,已然看呆了。

  她幾乎立時就想起來了,不久前大夫人也打過小少爺一巴掌,那次的後果是什麼?

  采萍把盆子丟到地上,像只兔子一樣衝到了寶瑜的身前,張開雙臂護著她:「小少爺——」

  采萍的聲音里含著絲祈求:「大夫人還生病呢,她燒糊塗了,不是故意打您的,您別生氣了……大夫人上次手腕上的傷還沒好全呢。」

  宋堰錯愕地看著面前兩個好像將他當成了洪水猛獸的女人,他在寶瑜的眼中看到了後悔和驚懼。

  這樣的眼神讓宋堰的心底好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

  「我不疼。」宋堰道,「如果你覺得不解氣,再來一巴掌,也沒關係。」

  寶瑜沒有回答。

  宋堰沉默片刻,繞過采萍,捉起寶瑜的右手,細白的手腕上纏繞著層層的白布,他知道以後這白布下面會留下一道疤。是他傷的。

  「我說過。」寶瑜倏地將手抽回來,「不要碰我。」

  「我以後會聽你的話。」宋堰忽然抬頭道。

  「你想讓我變成什麼樣的人,我就變成什麼樣的人。你如果不喜歡我喝酒,我便不喝,你想讓我去讀書,我就去讀。我不會再違背你的意思,只要你覺得高興。」

  他聲音里透著絲極艱辛的隱忍:「咱們以後好好的,不吵架了,好不好?」

  寶瑜審慎地打量宋堰,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但是每一個字她都不信。

  寶瑜問:「如果我想讓你現在就滾呢?」

  這話一出,采萍緊張地抓住了寶瑜的衣袖,她看到小少爺放在膝上的手背上已經冒出了青筋。

  「好。」宋堰站起來,竟然笑了下,「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寶瑜道:「明天也不要來了,後天,大後天,永遠不要來。」@泡@沫

  宋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了句:「好好休息。」而後便轉身,疾步走出了屋門。

  「……嚇死我了。」采萍癱軟地坐在床沿,後怕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大夫人,您剛才怎麼敢那麼說話?」

  「我想看看他能忍到什麼地步。」寶瑜閉著眼,向後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沒想到,真的還挺能忍的。」

  「是不是早上的時候,老爺和老夫人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了?」采萍胡亂猜測,「小少爺終於意識到您的好了,所以才——」

  寶瑜反問:「剛才說的那些,你自己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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