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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軟厚重的紅毯一路從四座城門延伸開來,無數百姓在其上歡歌笑語,更有花朝節才會放出來的大燈車,街上喜樂陣陣,都是些花好月圓的曲子,四條綿延的紅毯匯入宮城,交匯在太一殿前。

  皇帝身穿玄色喜服,百官無論文武,都換上了暗紅色的朝服,宣制官手捧詔書宣詔,又有宣制官等在百步之外,一句一句將這份立後詔書向整個妙都宣告,更有三十三騎傳令兵同時攜帶立後詔書奔向大荊的三十三州——

  昭告天下,從今而後,慶氏女便是武原帝瓷學的元後。

  冊立禮成,內閣老臣周景明與江法出列,前者為問名使者,後者為迎親使者,代表皇帝帶著迎親儀仗前去慶家。

  皇帝在身後目送他們離去,隨機更換衣裳,前去欽天監卜算吉時。

  周景明和江法站在隊伍中央,前有禁軍副將花成序親自在五萬禁軍中篩選出的俊俏兒郎開路,後有迎接皇后的彩輿並彩禮無數。

  但這個迎親隊伍,還可以更氣派一些。

  長公主秦橋,身穿香色朝袍,頭戴玉冠,上綴大珠九顆,身後站著兩列女官,笑吟吟地站在午門之內。

  兩位老臣見禮,秦橋福身。

  她出現在此處並不突兀,既然封了公主,便是充當尋常人家迎親時的「未嫁小姑」,三人坐上四面開口的輦車,接受百姓的歡呼致禮。

  秦橋面上微笑不變,側頭說道:「之前在前朝和您二位沒完沒了地吵;後來出去做奴了,還以為永遠不會站在一塊了呢!」

  周景明心裡裝著事,更兼歲數大了耳朵不怎麼靈光,也沒聽清她說的什麼,就隨口附和了一句;

  江法則還是那副被人欠了八百吊錢的樣子,剛要開口諷刺,秦橋就長長「噯——」了一聲打斷他,兩手交叉做了個終止的動作。

  秦橋:「大好的日子就別數落本宮啦,您可是迎親正使!」

  江法狠狠哼了一聲:「為人臣子,本不需理會這些俗務,只要上不愧……」

  「行行行,」秦橋拍拍手,隨行的女官中便有人奉上一小盒精緻的糕點,她拈起一塊放入口中,黏糊糊地說道:

  「誰叫咱們內閣里只有您一位兒女雙全的呢?要是周相爭點氣有個女兒,您也不用委屈在這兒了不是?」

  江法想起自己那個糟心的大女兒江蕊,自幼便同這秦阿房混在一處;自家的長子江振英人在戶部,秦橋在朝時其實也多有照拂,若這小相爺是個男人……

  江法表情鬆動了些,若她當真是男人,那自己說不得要十分愛重她,尊敬她,乃至於是心疼她的;

  風雨飄搖,這孩子實在也不容易。

  小糕點本來也沒有幾塊,秦橋很快吃完了——

  她根本不在乎被老百姓圍觀公主吃東西是不是不雅觀,反正動作好看就行了。打開點心匣子下面那層,秦橋從裡面拿出了一隻錦包,遞到江法面前。

  江法不接,秦橋就將它放在了他的朝服上:「近些日子忙得很,也沒功夫見振英一面;想著今日要與老大人同乘,就叫下人帶過來了。」

  江法皺眉問:「這是何物?」

  秦橋示意他打開看看,江法起初不願意與她有過多接觸。沒奈何慶家還離著挺遠,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只得將其打開。

  是一青一紅,兩片通透的琉璃。

  江法不解地看著她。

  「上次本宮聽江蕊說,她大哥難以分清淺青和淺赤二色;江振英馬上要從禮部調去翰林院,那邊的摺子上多有赭批青批,若是看錯了說不定要耽誤事。是以早些時候托人去找方子治,還以為會送回來丹藥什麼的,結果是這麼個東西。」

  江法手指蜷了蜷,一時竟有些不敢對上秦橋的目光。

  琉璃貴重,能調製色彩的匠人更是千金難覓;秦橋不說獲得此物的過程如何艱難,他卻可以想見。

  秦橋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沒多說,只是將那小錦包合上,拍了拍老大人的手。

  「能教出江振英這樣的兒子和江蕊這樣的女兒,本宮知道江大人是個正派人。」

  秦橋仔細措辭:「本宮也知道,之前江大人之所以針對本宮,也並非厭惡女子;只不過是怕大荊也出一個前朝的劉慢郡主,怕本宮像她一樣把持朝政,禍亂朝綱。」

  江法握緊這對小小琉璃片,掙扎許久,看臉色是憋著想道歉,可終究活了快七十年,還是說不出口;最後只硬邦邦地說:「你不是劉慢。」

  秦橋就笑起來,知道這就是江法對她十分迂迴的表揚了。

  秦橋不指望能三言兩語就改變他根深蒂固了幾十年的想法,淺嘗輒止地說:「您家夫人是武將世家出身,前些年動亂的時候,本宮聽聞尊夫人也參與過守城之戰;您的女兒江蕊,雖然不涉朝政,但偶有對時局的見解,也是精闢非常。相信大人也曾惋惜過吧,如果江蕊是個男兒,所成功業必定不在振英之下。」

  江法看她一眼,心說最惋惜的就是你這個丫頭片子。

  秦橋:「江大人,如果將來大荊朝還有如我,如江蕊,如尊夫人一樣的女子,不甘於世道擺弄,想要爭一片自己的天地,那時大人會打壓她們嗎?」

  江法沒有回答。

  但是對於江法來說,不回答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態度上的極大轉變了。

  秦橋沒有繼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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