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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景明開門見山道:「不知陛下今日來有何事?」

  瓷學:「聽說周老相國於茶道頗有研究,朕來探討探討。」他一邊說,一邊又灌了一口。

  周景明開始有些煩了,不要說瓷學,就是先太子也是在他門下聽過課的。因此他與瓷學既是君臣,又是師生,便有些不客氣地說道:「……陛下來得突然,家裡沒有準備好,午時馬上要到了,陛下難道還要在府上用個飯?」

  他以為自己的「送客」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就見皇帝笑出一口白牙:「好啊。」

  周景明:「……」

  沒有辦法,相國夫人只好親自去張羅飯食——他們家上上下下都吃素,且周相與其他權臣不同,他是寒門起家,為官又一向清廉,全家上下都指著他和誥命夫人的俸祿過活,平時吃得都非常簡單。

  但皇帝既然來了,自然是不好連累他也跟著吃菜葉子的,只好去請一位能料理葷食的廚子。如此這般折騰了一番,總算將菜擺上。

  瓷學和周景明坐著,相國夫人去安頓兩位起居郎,周家的兩個兒子則木樁子一樣站在父親身後。

  瓷學先是讚美了一番相府的飯食,大讚相國生活樸素節儉,又說曾經去秦橋那裡用午飯時,排場搞得比宮裡還大……

  周景明起先還附和兩句,最後實在是聊不過這個碎嘴皇帝,無奈地開口道:「陛下。」

  瓷學住了嘴,知道差不多了。視線在他那兩個兒子身上一轉,說出了關鍵的那一句:「怎麼不見周老相國家的老三?」

  周景明兩個兒子對視一眼,長子緊張地結結巴巴說道:「陛下,只,只有我們兄弟兩個。」

  瓷學:「哦,是嗎?那前幾天……」

  周景明不敬地打斷了他:「朗兒,勝兒,你們先下去吧。」

  兄弟兩個不敢違拗父親,立刻轉身出門。

  瓷學眼帶笑意地看著。

  門一關上,周景明撩起袍襟跪下:「陛下,臣確實接了陸朔在府上,請陛下責罰。」

  瓷學也沒有扶,筷子尖在桌面上一點,不緊不慢地夾起了一塊青筍:「從哪裡接回來。」

  這是問句,他卻沒有一點問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只等著他說出來。

  周景明沉聲道:「盧氏。」

  瓷學:「那你確定了沒有,他是不是你親生兒子?」

  周景明沒有說話。

  瓷學:「你不能確定,對吧。」

  周景明伏在地上。

  他將那青筍放入口中,一下一下慢條斯理地咀嚼。

  「你確定不了,他是你周景明的兒子,還是盧慎行的兒子。」瓷學說:「也就是說,你確定不了,他是不是有天家血……」

  「陛下!」周景明狠狠磕了個頭,在額頭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印:「有秦相和大都督在,不會有任何人能動搖陛下的地位!就算……就陸朔身份存疑,他也依然是這一代的大荊最傑出的學者,他手中執掌著大荊文運啊!陛下!」

  瓷學:「老相國是想讓朕相信,你收養庇護陸邊秋,不是因為他可能是你的兒子,又可能是皇嗣,只是為了他的才華了?」

  他幾乎是冷笑著說道:「老相國,你到底明不明白,有一個混淆著自己和皇室血脈的『兒子』,那到底意味著什麼?朕若是崩了,你是可以讓陸邊秋——這個有可能是你兒子的人去繼承皇位的。」

  周景明如何不明白?

  那日秦橋令人將「陸朔有難」的消息送來時,他已經想到了今日的境地,但他沒有猶豫。

  如果邊秋真是他的兒子,那他對不起他;讓孩子在外面漂泊了那麼多年,他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

  瓷學:「那日你與顧老將軍一同誤入燃著迷香的房間,糊裡糊塗留下這麼一個子嗣。周景明,你活了這麼大歲數,精得就快成鬼了,別告訴朕你想不出那屋子本來是給誰準備的。」

  周景明手上微微顫抖,心裡卻已經做了必死的決定。

  「太后無子。」周景明說:「她雖然身受先帝寵愛,卻不能生育子女;盧家成了外戚,自然不甘心只風光一代,因此要讓先帝留下一個生母不詳的孩子,交給太后撫養。」

  那間房,原本該進去的是先帝,偏偏那日陰差陽錯,是時任禁軍統領的顧恩和找先帝議事的周景明走了進去;外間迷暈了一個宮女,裡面睡著一位不知是誰的女子。

  這一日成了兩位老臣秘而不宣的畢生污點;後來,就有了輕桃司中的秦桔;還有另外一個,不知存不存在,也不知身在何方的孩子。

  陸邊秋作為一個外姓,卻出身於當陽盧氏;盧家只說是撿的,也不知他年齡究竟如何,生父生母是誰。因此周景明始終懷疑他是自己的兒子。

  瓷學:「後面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周景明又磕了一個頭,瓷學便知道他是摸個差不多了。

  周景明抬起毫無血色的臉,目光定定地看向瓷學:「敢問陛下,長公主是否知道其中內情?」

  「不知。」瓷學哂道:「她猜出你和陸邊秋有點瓜葛,卻沒有實際證據;關於那天,她只知道輕桃司里的小姑娘是顧恩的女兒。因為是個女孩子,身份又得確切證明,因此她從沒把兩件事連在一起想。今天早上她還來找我,要破格保舉陸邊秋做這次恩科的主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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