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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其實也有另一種方法,不必蘇徽親自冒險——他只需要將他能夠回憶起來的史實全部告訴杜銀釵派出去的宮人們就好,再讓這些人代他去保護嘉禾。可是蘇徽不願意這樣。

  杜銀釵問蘇徽願不願意離開慈寧宮去找嘉禾,更多的是一種試探,試探這個來自未來的年輕人是不是真的願意為了自己的女兒豁出性命。但如果真讓蘇徽冒著死在水中或者宮變混亂之中的風險離開慈寧宮,杜銀釵又覺著可惜。一個來自未來的學者,如果能夠留在她的女兒身邊,一定會比那些酸腐的文臣更能給嘉禾在治國上提供幫助。因此在蘇徽真的答應下來,起身要走的時候,她反而叫住了他,「前路兇險,你傷重至此,怕是連路都走不穩,還是算了,別拖累了她。我找人替你。」

  蘇徽搖頭,對杜銀釵說:「我是個歷史研究者。」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來到這個時代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探知這裡的真相,生啊死啊,我早就不那麼看重了。不管是不是為了救她,碰上這樣的大事,我也一定要去看看。本來是帶了可移動的攝像機的,不過在經歷時空風暴的時候,它壞了,既然這樣,我就用我自己的眼睛去見證歷史吧。」

  「可你不是已經決定了要改變歷史了嗎?既然歷史要發生改變了,見證又有什麼用?」

  蘇徽思考了一下,給了一個似是隨意的答案,「大概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各行各業都是有職業操守的,就算歷史真的要改變,可我還是想知道,從前困住我的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杜銀釵勸不動他,只好嘆了口氣揮手命人將蘇徽帶下去。

  下水之前,蘇徽並沒有給自己的傷口做什麼處理,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什麼防水材料。反倒是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容浪費,假如耽誤了,說不定見到的就是嘉禾橫死的屍體——榮靖如果真的已經興兵,難保載佑帝不會為了穩定住自己的皇位,命人毒死萬壽宮中的嘉禾。

  仲秋時節的河水冰涼刺骨,下水之後蘇徽忍不住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河水沒過胸口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冰針刺進了血肉中一樣疼痛。

  他其實會游泳,因為有一個做軍官的母親,小時候接受的體能訓練也不少,少年時還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冬泳培訓,可是現在傷重,進水之後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又擔心傷口撕裂,幾乎全程都靠著身邊兩個高大有力的宦官架著他在水下划行。開鑿出來的河流也並不算寬闊,如果是沒有受箭傷的他,大概可以直接游過去,中途不需換氣。

  然而對於現在的蘇徽來說,此時在水下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啻於是一種酷刑。等到上岸之後,他癱倒在蘆葦叢中喘了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對著那幾名陪著他離開慈寧宮的宦官說:「我們去找寧康長主。」

  「去萬壽宮麼?奴這就去找船隻。」宦官們因為杜銀釵的態度,而對蘇徽十分的客氣。

  「不,不去萬壽宮。」蘇徽卻搖頭。

  那裡是嘉禾在被廢之後的囚.籠,自從她成為長公主之後,就基本上沒有離開過那裡。照理來說,她現在也應該在玉海中央湖心島的萬壽宮上才是。

  可蘇徽想起了過去曾經看過的一則野史——官修《夏史》中對嘉禾之死輕描淡寫的掠過,載佑元年宮廷官方的文書檔案全部因各種緣故被毀,因此後人想要研究這一年發生了什麼,許多時候不得不參考野史。

  那些野史要麼是某個宦官、女官出宮後的回憶錄,要麼是某些文人儒臣的隨筆,要麼則是當時人的書信往來。但也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好事者編造出來的故事。

  蘇徽讀過一本名叫《椿萱堂遺錄》的文士筆記,那位號「椿萱堂主人」的書生有一名曾經在乾清宮當差的叔父,難得的是他並不引以為恥,反倒在那名叔父因故出宮之後,將這位年邁的長輩接到家中奉養。

  他在自己的筆記之中寫下了幾則由他那位叔父告訴他的宮闈秘聞,其中有一件,便是與端和帝周嘉禾有關。

  筆記中說,嘉禾是死在乾清宮中。她死前被自己的侄兒召入殿內,二人起了爭執,「帝慍,數責長主,然主面有驕恣,不敬益甚,帝乃親取鴆酒,強令主飲之。」

  這野史上說,嘉禾是去了乾清宮中,因對待新帝不敬,於是被她的侄子強行灌下鴆酒而死。

  新帝為何召見她、兩人又是為何起了衝突,《遺錄》上並沒有提到,可越是這樣,反倒越發顯得這份記載高深莫測,含糊的言辭與適當的留白,反倒增添了它的真實性。

  《遺錄》真假眾說紛紜,與載佑元年留下的眾多野史一樣,成了史學家們吵嚷的對象之一,不被重視僅做參考。倒是端陵發掘之後,有考古學家根據二十三世紀的精密儀器判定,端和帝周嘉禾的確死於中毒,但脖頸處確有輕微的扭傷。

  可僅憑這個,也不能認為《椿萱堂遺錄》上所寫的就是真相,假如她不是被自己的親侄子毒死,在飲下鴆酒的時候大約也會掙扎,因此扭傷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遺錄》不足為信,可是蘇徽偏偏就是在這時想起了這本書。

  去乾清宮看看吧——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告訴他。這大概就是人的第六感覺。有些時候你以為的直覺只是錯覺,可有些時候,所謂的直覺,驚人的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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