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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轉念一想,這句話又很快被她琢磨出了另一個涵義
榮靖與臣子們爭鬥,恰是她可以藉機發展自身勢力的時候。帝王之術貴在制衡,大好的機會送上門來,她何不把握?
之後一連幾天,送到嘉禾面前的奏疏都與榮靖有關。
嘉禾放任他們爭執,在爭執的臣子之中尋找著可以幫扶的勢力。
在翻到其中一份奏疏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動作。
奏疏是翰林學士方凌崖寫下的,內容是說,長業二十年,先帝御駕親征之前曾為長公主訂婚,如今孝期已過,宜命禮部為長公主主持婚姻大事。
三年時間過去,她都險些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嘉禾拈著奏疏,有種把它丟進香爐燒了的衝動。
榮靖本就身負軍功,與李世安交誼匪淺,還是鄭牧的學生,再嫁杜榛,等於是與功勳更進一步的結合。
嘉禾也明白方凌崖這時候提議讓榮靖完婚是為什麼。按照他們儒生的觀念來看,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長公主的父親既然已經不在世上了,就該為她找個丈夫。
到時候成婚之後再有身孕,榮靖就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後宅養育兒女,哪有精力再上戰場馳騁。
這一招還真是既無恥又絕妙,但嘉禾並不認為長姊是會被一個男人就束縛住的性格。至於生育——嘉禾懷疑榮靖或許會為了能夠上戰場徹底放棄擁有子女,拿避子湯當水喝。
嘉禾打心眼裡不願成全榮靖與杜榛的婚事,三年前是嫌棄杜榛配不上長姊,三年後是害怕榮靖與功勳勾結。
不過這由不得她,當年她的父親為了安撫她的母親和勛貴,在親征之前親自擬旨賜婚,這樁婚事就算嘉禾現在成了皇帝也無權反對,否則便是不孝。
而且就算方凌崖不主動將此事提出,也還是會有人記起這樁婚事。畢竟榮靖已經二十有四。
嘉禾將方凌崖的這份奏疏跳了出來,裝在木匣之中,讓董杏枝送去慈寧宮給太后國母。
杜銀釵既然是周嘉音的母親,女兒的婚姻大事自然得由她做主。她是反對也好,贊成也罷,都與嘉禾無關。
但若是杜太后同意了讓杜榛迎娶榮靖
「你便去告訴太后,朕與長姊感情深厚,長姊的婚事,要由朕來親自操持。」
她做了三年的提線偶人,榮靖的婚禮是她能夠稍稍施展拳腳的時候,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將勢力滲透進禮部。
「長姊虛歲二十四,婚事不能再拖了。她成婚之後,便該是我。」送走董杏枝後,嘉禾依靠在椅子上喃喃。
正在她身邊抄錄文書的蘇徽猛地手一抖。
「雲微。」嘉禾坐直起來叫了蘇徽一聲,「去幫我做件事情。」
「什麼?」
「待到長姊的婚事操辦之際,你替我向外傳消息,說朕,到了大婚的年紀,有意挑選丈夫,但你不要點明待選人是誰,讓他們猜去。」
三年前的嘉禾還是個薄麵皮的姑娘,三年後的她,已經懂得什麼是後宮了。
一時間《端和秘史》之內的狗血劇再度浮現於蘇徽的腦子裡,他心情複雜的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做皇帝的怎麼可以沒有三千佳麗
小蘇你帽子戴好,堅強
第60章 、
杜銀釵搬入慈寧宮已有三年,成為了太后的杜銀釵不再如從前當皇后時那樣每日都需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妝容服飾上,可模樣看起來反倒比作皇后時還要年輕幾分。
如今這紫禁城中再沒有誰能夠束縛住她,她當然恣意。
只是眼下她碰上了一樁事情,使她頗為頭疼——這便是她長女的婚姻大事。
三年前她就為此煩憂過了,後來她的丈夫直接做主將榮靖指給了杜榛。杜榛是她的侄兒,這樣的婚事對她有利,因此她也就沒有反對。
至於三年後……三年後她也依舊不能反對。
杜榛或許不是眼下最適合迎娶榮靖的人,可他們二人的婚事是由先帝親自定下的,如果她站出來反對——或許能夠成功,可成功之後必然會使功勳與她離心。
她當年依靠著十三家勛貴的勢力才將自己的小女兒送上了皇位,但她也清楚,那群開國的功臣都是如豺狼虎豹一般的性格,稍有不慎,他們就會是亡國的逆賊。
她的丈夫在死前試圖削弱勛貴,而她遲早也是要走上她丈夫的老路的。只是還不能這麼早的就將她真實的意圖表露出來,眼下對待那些人,最好還是以安撫為主,將榮靖嫁過去能夠讓他們定心。
只是這樣一來,就註定會委屈到長女。
又及,她實在不知道小女兒到底能不能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杜銀釵寢殿的窗前懸掛著一隻鎏金鳥籠,籠中是南方貢上的畫眉,小小鳥兒毛色鮮亮啼聲悅耳,杜銀釵很是喜歡。她站在籠子前,用團扇的扇柄懶散的逗著鳥兒,鳥兒在籠中躍動,她漫不經心的思考著眼下的難題。
「陛下身邊的董女史到了。」慈寧宮的宮人告訴她。
「何事?」
宮人將一木匣呈交到了杜銀釵面前,「奉陛下之命將此物交給太后娘娘過目。」
杜銀釵微微揚了揚下頦,宮人將木匣打開,將匣中的奏本取出雙手遞到了杜銀釵面前,她拿過來看了幾眼,看完之後神色淡淡的,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唯有翠色的長眉稍稍舒展了幾分,「我兒倒也不蠢。」她小聲說著,用扇柄一下又一下的推著鳥籠,看畫眉在籠中驚惶的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