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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覺自己是被綾羅綢緞裹著的一具枯骨,早就死了。

  皇帝有個妃嬪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舉國為此歡慶,杜銀釵在坤寧宮靠著練字消磨時間,聽說有不少人都在說,那個孩子將被立為太子。

  皇長子的生母……她依稀記得姓王,是個目不識丁又膚淺愚蠢的女人,聽了幾句吹捧後,當真張狂了起來。

  某日王嬪帶著孩子來坤寧宮中,那個胖胖的小男孩並不管杜銀釵叫娘娘,自顧自的在一旁玩著,有女官上前教導他禮儀,三歲的孩子竟勃然大怒,將一杯茶潑到了女官的臉上,用稚嫩的聲音說:「孤乃未來的天子,爾膽敢不敬!」

  三歲的孩子,知道自稱為「孤」,知道自己要做皇帝,知道什麼是「不敬」。真是有趣。

  她看向王嬪,那個女人倒是慌忙下拜謝罪。可杜銀釵當天晚上還是召來了太醫院的心腹,她也沒和那人說什麼,就只是給了一個輕飄飄的暗示,不久後,皇長子暴斃的消息傳遍後宮。

  被困在後宮之中,實在是太無趣了,不如,找些樂子吧。

  她跟著皇帝一起出生入死,憑什麼要讓別的女人和她平起平坐?她費盡辛苦才生下的女兒,憑什麼就不算是皇帝的後嗣了?

  她要讓她的女兒,繼承這個王朝。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 到這裡就完了

  至於杜銀釵為什麼不自己上位,為什麼要立嘉禾,第二卷 再解釋50、 第一章

  嘉禾自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她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夢到了什麼,可夢中的沉悶讓她醒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喘不過氣來,仿佛是有什麼壓在了她的胸口。

  眼下約莫是臨近黎明的時候,嘉禾依稀看到重重紗幕之外的天穹透著灰白,就宛如是死魚的肚皮。

  還能再睡會,她心中想道。

  然而儘管眼中乾澀,她卻半點睡意也無,一連許多天她都沒能睡好。夜晚輾轉不能入眠,白日天光未亮便早早醒來。被杜銀釵派來照顧她的宮人生怕她的身體會出事,忙不迭的為她請了好幾次御醫,嘉禾只推說是她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不適應罷了。

  眼下嘉禾居住的,是乾清宮。

  她還沒有正式成為皇帝,但她的母親命令她將住處挪到了這裡。嘉禾明白,這是母親在向滿朝文武表明態度,皇帝非是她不可。

  她睜著眼睛看著房梁,垂下的鮫紗帳一重複一重,她看不清那些繁複的彩繪。乾清宮很大很大,只這一間寢殿就是過去她住處的數倍。白日裡看著金磚鮫帳、畫棟雕梁,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要到夜晚燈燭盡滅的時候,才感覺到這殿內無處不陰森,屏風、香爐、連枝燈,哪個不是有著猙獰的影子?

  她喉嚨幹得很,想要叫人來給她送碗水來。她知道殿內四角都有宮人侍候著,只要她輕輕喚一聲,就會有人過來。然而她開口,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秋來天涼,她嗓子啞了。

  她掀開身上蓋著的絲衾,正打算跳下床去,卻忽然眼尖的看見了一團暗紅色的印記。

  是血。

  這一個多月來所見的殺戮過多——被燒成了焦炭的白鷺觀、因為反對她登基而被她的母親下令杖斃在午門前的官員、被迫殉葬的妃嬪和宮人。

  嘉禾過去十三年的生命之中所見過的死人,加起來都不及這一個月內所見到的多。

  她想起來了,這段時間裡她每晚做夢,噩夢中的主角都是死人。

  在見到血跡的那一刻,那些不好的回憶被猛地勾起,她條件反射的低聲驚呼了一聲。

  大批宮人立刻闖了進來,詢問她發生了何事。

  嘉禾看著這些陌生的臉孔,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更加嚴重,頭髮被汗水黏在脖子上,就像是纏繞著溺水者的水藻,「出去——」她不悅的開口。

  曾經服侍她的人幾乎都死了,這些人都是杜銀釵派前來的新人。

  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好,這些人大多對嘉禾畢恭畢敬,皇后身邊的人自然是進退有度談吐合宜、禮儀規矩挑不出錯來,但嘉禾的話在他們眼中並沒有多少的威懾力,她讓他們出去,可沒有一個人動,甚至還有人直接走到了嘉禾身邊。

  「殿下,可是有刺客?」身材高大的嬤嬤問道,不過她馬上也就看到了嘉禾之所以驚惶的原因所在,「原來……是癸水啊。」

  這是絕大部分的少女都會經歷的事情,有了癸水之後,便有了生兒育女的資格。

  對於女人來說,做母親是她們此生的使命,可是她眼前的少女,即將成為皇帝。天下百姓皆是她的孩子。

  不少人都希望即將登基的新君是個男性,而此時此刻的癸水,更進一步的提醒了嘉禾,她是個女人。

  對了,今日恰巧是她登基的日子。

  東方露出第一線晨光之後,嘉禾被人簇擁著開始洗漱更衣。

  這是長業二十年的十月初十,在皇位空懸了將近兩個月之後,奉天殿上的御座總算迎來新的主人。

  十月初十據說是欽天監反覆推選出來的吉日,這天果然十分晴朗,晨光金燦燦的斜照入殿內,嘉禾沐浴在這樣的光輝之內脫下了身上的女裝,換上冕服。

  少女的身形終究還是過於纖細瘦弱,素紗青緣的中單穿在她身上都略顯寬大。

  四名宮人將玄色的上衣展開,塵光流轉,衣上的日月星辰灼然生輝,廣袖上的騰龍宛如是活著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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