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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從梁國公府出來,他得知父母曾經還有這麼一段轟轟烈烈的往事,心底長久以來積攢的自我懷疑與壓力便一股腦翻湧而出,忍不住想要找人傾訴。

  還好有她,也幸好是她。

  「多謝。」他微微一笑,沉默片刻,試探著問道,「趙晏,你呢?這些年,你在涼州過得如何?你奉令尊之命前往西州送信,為何來去匆匆,一日都不肯多留?」

  「是為了躲我嗎?」

  第38章 她一點也不需要他。

  「我為何要躲你?」趙晏被問得莫名其妙, 「做虧心事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若不想見你,即使我人在西州, 你也絕對找不到我。」

  姜雲琛無言以對, 見她不想多談,正猶豫是否還要繼續這個話題, 就聽她道:「烏勒是我殺的。」

  他怔了一下, 反應過來,烏勒是西域聯軍推舉出的首領,當時就在西州附近的一座城鎮,但……

  「我收到的消息是,」他遲疑道, 「烏勒死於一名舞姬之手。」

  「是我。」趙晏言簡意賅, 「那舞姬是我假扮的。」

  說罷,她饒有興味地觀察著姜雲琛的表情。他先是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詫異, 隨即神色複雜道:「你居然還會跳舞?」

  趙晏反手抄起一個枕頭飛了過去。

  姜雲琛在枕頭砸在臉上之前及時接住, 放到身後的矮榻上。

  很好,今晚應該能睡個舒服覺了。

  他不再說笑,回憶當時情形:「後來你在涼州一病不起, 是此事所致?」

  趙晏沒有否認:「現場發生了火/藥爆炸, 我雖然僥倖活下來,但情況也不容樂觀。我不想留在西州等死, 就日夜兼程趕回涼州,希望能見到阿爹和阿娘最後一面。」

  又道:「所以我急於返程並不是為了躲你,你不要自作多情。那時候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在何處我壓根不關心。」

  「……」姜雲琛語塞了一下,皺了皺眉, 陷入沉思,「又是火/藥,他們哪來的這麼多火/藥?」

  趙晏疑惑地望向他。

  「這件事你切莫告訴旁人,尤其是我阿爹阿娘,還有阿瑤。」姜雲琛道,「就在你刺殺烏勒的同一天,我也遭遇了行刺,進軍路上有敵方埋下的火/藥,『碰巧』在我經過時爆炸。」

  其實他受傷嚴重,已經不記得當天發生的一切,都是醒來後聽身邊的將領們所說。

  「西域諸國人力物力有限,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調集如此數量和威力的火/藥?我有心查證,但出事地點偏僻,周圍儘是荒漠,早已不留痕跡。」

  他對上趙晏的視線:「你在城中,情況就不一樣了,爆炸之前,你可曾覺察到什麼異狀?比如……有中原人與西域聯軍暗通款曲。我懷疑,這些火/藥來路相同,值得深究。」

  趙晏搖了搖頭:「抱歉無法為你提供線索,我只記得自己殺了烏勒,細節完全沒有印象了。」

  姜雲琛卻顧不得失望,心中不由抽緊。

  她八成是與他情況相同,火/藥爆炸的衝擊力太大,受傷後記憶受到了影響。他無法想像,她自覺命不久矣、決定踏上返程的路時,是何等孤注一擲與絕望。

  趙晏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想詢問是否還有旁的知情人,索性主動交代:「與我同去的全都留在了那裡,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抱歉,我不該與你說這些。」姜雲琛追悔莫及,兩人難得促膝長談一回,卻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沒什麼,是我先挑的頭。」趙晏淡聲道,「為了提醒你一句,我刺殺烏勒的時候也才十五歲。」

  姜雲琛:「……」

  見她神色如常,他放下心來,頗為配合地鼓了鼓掌:「趙娘子智勇雙全,在下深感佩服。」

  趙晏訝然。

  他何時這麼會捧場了?以他的脾性,不是該搬出在西域的戰績,與她唇槍舌戰三百回合嗎?

  姜雲琛看她表情怪異,當她對自己的誇讚不滿,連忙補充道:「不愧為燕國公後人。」

  她向來崇敬祖父,定會非常受用。

  趙晏準備了一堆吵架的話,頓時無處發揮,悉數咽了回去。

  方才她心軟安慰他幾句,又怕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誤以為她對他舊情復燃,便想著與他鬥嘴,讓他回憶起彼此相看兩厭的感覺,不要白日做夢。

  誰知事情的發展竟與預期大相逕庭。

  回想他那番表露衷情,她警醒自己萬不可上當。

  此人舌燦蓮花,自從他參與朝政,被他糊弄得暈頭轉向、心甘情願跳進陷阱,最後哭都哭不出來的官員連起來能繞洛陽城一圈,這方面,她絕不是他的對手。

  卻又鬼使神差地問道:「今日我去崇文館,發現池子竟被填平,阿瑤說是你做的,為什麼?」

  明知故問。

  姜雲琛嘆了口氣:「失手扔掉趙娘子的字條,我悔不當初,看那池子不順眼,就讓它消失了。」

  他望著她,眼眸清亮,目光中隱約有所期待。

  這雙眼睛生得極好,似無瑕墨玉,又如星輝倒映其中,而此時,卻有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什麼邏輯?」她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池子何其無辜,你若真後悔,該把自己扔進去才是。」

  姜雲琛:「……」

  實不相瞞,已經扔了,那池子不淺,幾乎淹沒到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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