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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暫寄世間的遊魂,不久之後就要隨風消散,若是用紅繩將它捆縛,說不定會讓它一輩子也無法掙脫,漸漸變得傷痕累累,花淚滿身。

  他不願那樣。

  他希望她一直是無憂舒展的模樣。

  所以他什麼也沒有做。

  直到今日,他忽然發現,它或許並不是為他盛放,而只是自然而然的順應時令,順勢而為。

  他原本以為她厭惡他,後來以為她愛慕他,最後發現他於她而言,或許如同這芸芸眾生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而他無法怨憎,只能坦然接受。

  他原以為與她之間過深的羈絆會困住她,在他離開之後,那條無形的紅線會一直牽扯著她,讓她整個人都沉重下來。

  所以在能牢牢地將她纏住的時候,他反而收了手。

  而如今,他發現,可能他並不能牽絆她,他信以為真的一切,或許是她施與他的假象。

  他可以甘心受騙,可以佯裝不知她背地裡的那點小動作,但是作為交換,他要她與他成為真正的夫妻。

  第二日一大早的時候,容珩帶鄭姒出門了。

  他沒說要去什麼地方,鄭姒也沒問。她在車中倚著他的肩頭小憩,在馬車停下之後,掀開一角車簾向外瞅了一眼。

  然後看到了一扇無比熟悉的大門。門前的石獸,朱門上的淺色劃痕,和門環上一點斑駁的脫落,這些微小的細節,她以為早就遺忘的事情,仿佛聽到了久違的呼喚一般,一股腦的湧現在她的腦海。

  這兒是京城的鄭府,她曾生活了十五年,卻一別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的家。

  她總騙自己不曾懷念,可是在陡然回到這裡的時候,她忽然之間就被那些無孔不入的舊時光包圍了,怔怔的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連眼睛都很久才眨一下。

  宋青正在門前叩著門。

  鄭姒靜靜地看著,總覺得那扇門不會開。

  叩門聲一聲一聲的響著,落在鄭姒的耳中,幾乎要變成一成不變的、無窮無盡的音節。在她心底隱隱的浮出失望的情緒,要鬆開手放下車簾的時候,那扇仿佛要一直緊閉下去的大門忽然開了。

  鄭姒動作一頓,一顆心也跟著動了一下。

  那門似乎非常沉重,像個年邁的老朽一樣,吱呀一聲,嘆息著挪動自己不太靈活的身子。

  然後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九順。他的面龐上蒙了一層風霜,身上穿的仍舊是藍衣,卻仿佛失了先前亮麗的光澤,變得有點暗淡無光。

  見到宋青之後,他忽然露出惶恐的神情。宋青與他低聲說了些什麼,他臉上的驚慌更甚。過了一會兒,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又有幾分恍惚,最後變成讓人讀不透的複雜。

  鄭姒忽然想到,九順是認得宋青的,也認識容珩。

  在星河苑的時候,他曾和宋青共事,甚至還以忠僕自居,為了鄭姒義正言辭的教訓過容珩。

  後來他被鄭姒送回了京城,而後過了沒多久,容珩也回來了,以另外一個,能讓他畏懼的不敢抬頭的身份。

  他一定是不想見到容珩的。更不想讓容珩見到他。

  所以他一聽是他到訪,不可避免的露出恐懼的神色。

  而後,他又因他想起那段在翡州的日子,想起他們那個,早早殞命的小姐來。

  噩耗傳來的時候,闔府上下都悲痛萬分。夫人以淚洗面,力竭之後一度昏厥,纏綿病榻好多日,在天氣轉暖之後才漸漸地好全。

  而如今,距那時也快要三年之久了。

  他不由得一陣恍神。

  最後,他低下頭,回應了宋青幾句之後,默默地去通傳。

  沒過多久,有人殷勤的來迎,只不過不再是九順,而是另外一個年輕的小廝,那是個鄭姒沒有見過的生面孔。鄭姒猜測,他可能是被鄭姣帶入府中的。

  原書中,鄭姣就有不少忠誠的心腹。

  他與宋青客套了兩句,而後熱情洋溢的請他們進去。

  容珩握住她的手,用柔軟的指腹在她蜷起的手指上輕輕的撫了一下,說:「走吧。」

  鄭姒低著頭,沒有動。

  容珩將手指穿進她的指縫,緊緊地扣住,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帶著清淺的笑意說:「這件事你不能拒絕。」

  鄭姒眉頭輕蹙,睫毛微顫,眼眸中的微光閃爍不定,帶著複雜難解的糾結。

  她就那樣抬眸看他,仿佛在求他放她一馬。

  容珩的喉結滾動一下,有點惱恨的用手蓋住她的雙眸,然後將她壓在車壁上,迫使她抬起下巴,不甚溫柔的吻上她的唇。

  將她吻得氣喘吁吁,雙眸濕潤,他垂眸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她拽下了馬車。

  鄭姒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被他帶入了久不曾踏入的家門。

  等到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也不忍心了。

  她在那顆與自己一同長大的銀杏樹下,猝然間與匆匆迎來的父親對面相逢。

  他們兩廂對望,無言許久,最後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她的乳名。

  那一刻,宛如一根弦忽然崩斷,虛假的平靜驟然崩塌,她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無法止住。

  漂泊日久,終于歸家。

  之後的事情鄭姒記得不太分明,只知道她在那裡哭了很久,後來她的母親聞訊而來,也是一陣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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