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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心知肚明的是:如果是夫子留課,九兒是一定會差人回來說一聲的。所以……
許氏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若非要有什麼災禍,請放過她的孩子,她願雙倍受罰。
秦詠跑到國子監時已經大汗淋漓,他半點都不敢耽誤,先去問了門房。
門房:「早就下學了。」
秦詠又問:「可有看到秦家的九寂?」
門房搖搖頭:「還真沒瞧著他……」
秦詠心涼了半截,他正欲再問,忽地瞥見牆外停著的轎子——雖做過遮掩,可秦詠眼尖,認出那是徐府的轎子。
秦詠連忙掏出些碎銀塞給門房,問道:「學堂里可還有人?」
門房不動聲色地收了銀子,待他面色很和善:「也是巧了,就方才,徐夫人帶著些僕人來了學堂,說是徐公子丟了傳家玉佩,著急得很,非得找到不可。」
徐夫人……徐元德……
秦詠倒吸口氣,一個不好的念頭升上來,他心驚肉跳,面上還得賠笑:「說起來,我家九兒也是忘了把書袋拿回去,能不能通融下,讓我進去拿一拿?」
門房狐疑地看著他。
秦詠咬牙又塞給他一個銀錠。
門房沒再問什麼,只提醒道:「秦少爺可小心些,徐家人咱們可惹不起。」
秦詠心急火燎,還得點頭應是。
秦詠好歹進了學堂,他看著徐家人向國子監後山走去,腿整個一哆嗦。
他也是在這念過書的,當然知道後頭有什麼。
冰湖……
是冰湖!
第40章 久別重逢
秦詠心中轉了無數念想, 一個比一個恐怖的念想讓他幾乎站不穩,直到他想起了小白骨,想起那來自將來的小傢伙, 他才勉強有了力氣。
不會有事的,九兒不會有事。
他的孩子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十三年後的九兒和小谷可是修士, 是仙人。
仙人……
仙人不怕水的……
秦詠年少時在國子監念了七八年,他是家中庶子, 性情又綿軟, 不討父親喜歡, 嫡母也向來不待見他。年少的時候沒人拘著, 難免貪玩,秦詠在學堂時沒怎么正經上過課, 淨想著玩了。
貪玩的好處是, 這國子監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他踩爛了,他很容易就抄小路,一路躲躲藏藏地跟到了後院冰湖處。
十幾年過去,這冰湖依舊是這般模樣, 還沒入冬就結了一片薄冰,水溫涼得沁骨, 若是失足落下去, 不堪設想!
秦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不可能, 九兒最是謹慎, 絕不可能掉進這冰湖裡!
他躲在一處假山後,看著外頭的徐家人。
徐氏身邊跟了個嬤嬤, 身後約莫有六七個結實的家丁,只見那徐氏吩咐了一聲,家丁紛紛跳進冰湖。
看到這, 秦詠心又沉了沉。
徐氏面露郁色,來回踱步。
那嬤嬤低聲勸她:「夫人莫急,此事不會鬧大。」
徐氏心煩意亂,對自己的心腹嬤嬤並不瞞著:「德兒被我慣壞了,竟養成如此急躁的性子,他便是想要殺了那秦九寂,也不該用這麼莽撞的法子!」
這話斷斷續續飄到了假山後的秦詠耳中,讓他如遭雷劈。
嬤嬤安撫著徐氏:「夫人可別這樣說,少爺最是心善的,分明是瞧見那秦九寂失足落水,喊了我們來尋人。」
徐氏自知失言,輕吁口氣道:「這事得給我辦漂亮了,前幾日那從天虞山來的仙人還讚嘆德兒品性好,可別鬧出些不該有的。」
嬤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夫人放心。」
徐氏心中焦慮,還是忍不住道:「你說怎就差了這兩天光景!但凡再過兩天,等這秦九寂死於非命,我們德兒就是名正言順的仙人傳承……」
嬤嬤:「只要處理乾淨了,也不差這兩天。」
聽到這些,秦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躲在假山夾縫中,左手死死摳住粗糙的山石,指甲翻裂,沁出鮮血;他右手死死捂著嘴,因太過用力,骨節泛著青白,唇周更是被指甲給摳出了血痕,一雙時常彎著的鳳眼全是大滴大滴滾落的眼淚。
他哭得無聲無息,哭得絕望至極。
這一刻秦詠只想衝出去,只想和那些人拼個魚死網破。
他們竟然如此惡毒,他們為了什麼仙人傳承,竟然罔顧人命!
他們……他們把九兒推下冰湖。
他們殺了九兒!
他的九兒,他的兒子,他的命!
天知道秦詠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衝出去。
他衝出去只有一個死字。
他殺不了這些兇手,反而會被滅口。
到時候……諾兒怎麼辦!
他的諾兒,從嫁給他那天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的諾兒該怎麼辦……
可是他又如何告訴她這個事實。
他們的九兒……
巨大的絕望籠罩了秦詠,他恨透了自己。
是他太無能,是他太軟弱了,他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
他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外頭的聲音喚回了秦詠的思緒。
家丁粗啞的聲音道:「沒找到。」
徐氏聲音拔尖:「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