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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了功名,他就可以出府。
只要有了自己的家,他們總能過好。
年僅七歲卻不得不日日想著這些,和所有同齡人都隔了一層的秦九寂如何能快樂起來?
然而現在,他由衷地感覺到快樂,踏踏實實的快樂。
他胸口裡揣了一個小骷髏,他不是一個人。
冰冷的學堂,沉悶的課上,寫不完的方塊字,受不盡的源自同齡人的排擠……
全都無所謂了。
因為他一低頭,就能看到口袋裡的小傢伙——抱著一個小小油紙包,睡得香甜的小骷髏。
原來有人陪著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朋友是這麼讓人喜歡的存在。
原來他不想一個人。
秦九寂唯一的苦惱便是,他聽課偶爾會分神。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況,好在分個神也不妨礙,總歸這些書的內容他全都倒背如流。
小白骨這幾日也是過得相當愜意。
好聞好睡,美哉樂哉。
他心裡還是惦記著正事的,知道要給九大寂找身體,可身體在十二仙山,九小寂還沒入仙山,他也不能一個人跑去修真界。
開什麼玩笑。
他一沒化形,二沒皮肉,這般莽莽撞撞不知死活地去了天虞山,別說找九大寂的身體了,一把骨碎成一百零八塊都是修士們客氣了!
等等吧。
九大寂是修士,小九寂肯定也要走上修仙之路,等他們一起去了十二仙山,他再、再找機會給九大寂尋身體。
他真不是害怕,好吧,他就是害怕!
爹爹娘親這麼好,誰要去一大堆修士中生死一線?
秦九輕這會兒還是個奶娃娃呢,他去了也泡不到他,去了也是白去。
至於秦詠和許氏的那點期盼是別指望了。
指望小白骨聽課?
想太多,自從學會睡覺,他一跟秦九寂到學堂,一聽那老頭的之乎者也,霎時跌進黑甜鄉,睡得那叫一個香噴噴。
香是因為他懷裡每日都有秦爹爹準備的午餐。
吃不到總也能聞聞,聞著聞著,夢裡全是好吃的!
眼看著天氣漸寒,今年冬天還來得比往年早很多,深秋未過竟飄了些薄雪。
白小谷本就喜歡白色,看到這輕飄飄的雪花,只覺得美極了,看得那雙藍色火瞳眨都忘了眨。
秦九寂看看時辰尚早,便道:「國子監後山有個冰湖,那裡每逢下雪,景色特別好,我帶你去看看。」
白小谷兩手趴在布兜外沿,小腦袋點得猶如撥浪鼓:「好好好。」
秦九寂戳了他一下,道:「外面冷,躲好。」
其實白小谷並不怕冷,但爹爹也好,娘親也好,還有九小寂,都覺得他怕冷。
那他就怕吧。
總之多膽子小點活得穩,誰也沒規定骨頭不能怕冷!
白小谷在布兜里探頭探腦,秦九寂沒一會兒就帶他來到冰湖旁。
之所以叫冰湖,是因為這裡常年背光,天一冷,湖水比旁處結冰更快。
天上剛飄了些薄雪,冰湖已經蒙了一層薄薄的冰,冰不厚,是落只飛鳥都能碎掉的那般薄。
冰薄,景色卻更美,一層層霜也似的冰面上是剔透的白,再加上徐徐墜下的大片雪花,落得整個天地都成了一片白茫茫。
白小谷很是喜歡:「果然很漂亮!」
秦九寂也喜歡:「嗯。」
白小谷喃喃道:「好想爹爹娘親也來……誒……」
秦九寂感覺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正盯著冰湖看,想著小白骨的話,完全沒提防背後。
推他的人極用力,仿佛帶著刻骨的恨,恨不能將推他的手換成一把刀,將他捅穿。
撲通一聲。
年僅七歲的秦九寂如何扛得住這推力,重重摔進冰湖。
湖面一層層薄冰炸裂,像一個從高處摔落的玉瓶,濺起的玉色碎片驚心動魄。
徐元德心跳得砰砰砰,他手心滾燙,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一陣恐懼擭住心臟。
他、他……把秦九寂推下湖了。
徐元德轉頭就跑,不敢回頭。
是秦九寂自找的,對,是他自找的!
他一個孽障,憑什麼搶走屬於他的東西?
他才是皇安城最尊貴的孩子,他才是最有前途的那個,去仙門修行的本該是他!
什麼天選之子。
他不信!
秦九寂不會鳧水。
皇安城地處中原,離海甚遠,城中人多水性不好。
尤其這會兒天寒地凍,冰湖的水冰寒刺骨,秦九寂吃了一口冰水後,只覺整個身體由內而外,由外至內,冷得沒了知覺。
手腳動不了,身體動不了,只有一陣陣窒息和眩暈感撲面而來。
他在往下沉,他會死。
小谷……
小骷髏還在他懷裡。
不能……不能讓他……
白小谷懵了。
他落水的那一刻便浮出了布兜,他用力扯住秦九寂的衣服,可是根本拉不動。
他太小了,只有拇指大小,如何拉的住秦九寂?
白小谷拼命想著要變大變大,可他自己想沒有用,他得和秦九寂一起想。
「九寂……九寂……」
白小谷用力喚他名字,可是秦九寂眼睛緊緊閉著,白皙的臉上沒了血色,唇瓣變得青紫,那抹漂亮的白色靈魂在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