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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音心想這人也是個彆扭的。既然喜歡,又為何不說出來呢?只得嘆了口氣,苦口婆心道:「朕說真的,你若是有喜歡的,可定要跟朕說。」

  「為何要跟你說?」沈明河不知道什麼時候咧開了離他好遠。似笑非笑的,深深看著他,冷清清下巴一抬,漠然道:「皇帝,你逾矩了。」

  得,不高興了。遲音摸了摸鼻子,到底是閉上了嘴。

  馬車還在疾馳,遲音尷尬笑笑,看沈明河真的不理自己了,才佯裝仰面嘆息一聲,恨鐵不成鋼地閉上了眼睛小憩。

  他沒看到的是,因為他的話,旁邊的人始終緊緊捏著拳頭,神情隱在昏黃的馬車裡,皺著眉沉思。

  ……

  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是到了城門口,沈明河剛將馬車簾替他撩起來。遲音剛抬眼便看到陳懷恆一人站在灞橋亭里,風吹鬍鬚抖,和著旁邊一排排光禿禿飄揚的枯柳樹枝,既心酸又好笑。

  「他在幹什麼?」遲音下意識地笑出了聲兒,咧著嘴問著沈明河。

  「陳太傅昨日傳話說,他知皇上要來送一程,實感欣慰。可人多眼雜,朝中之變還未穩定,不知多少有心人想要對您不利,若知您來送行,恐生變故。是故,即便您真的來了,也莫要出現。灞橋別柳,不過聊表心意,看得到他安好便罷了。此去一別,切要珍重。」沈明河語氣淡淡,只將那車簾又抬高了一點,低聲說:「你若是想下去,便下去看看,臣皆已安排妥當了,不必擔憂。不過,本王就不下去了。樹大招風,現在局勢,衝著臣來的可能更多。」

  遲音突然就笑不出來了。沉默良久,才嘆了口氣,深深望了眼孤零零站那兒吹著風的老頭。又看著沈明河強笑道:「罷了。此時離開是好事。咱們已自顧不暇,又何必多生事端。」

  看來這輩子的沈明河比上輩子要艱難得多。曾經的他不懼生死,從不會為了誰退避什麼。而今,自己在他身邊,他比以前更為謹慎。

  「好。」沈明河點點頭。再不說話,只由著他看。

  風聲呼號,吹得沒有枯樹林唰唰作響。

  馬車再次動的時候,一個小廝從馬車上取下一件披風,轉身送給了風中的陳懷恆。

  此去經年,再相見,遙遙無期。無論功與過,這年月,人人不易。

  遲音放下車簾的最後一眼,看到陳懷恆披著披風,朝著他的方向磕了個頭。

  「京中草木皆兵,人人都在擔心下一個身陷囹圄的是自己。刑部大牢已經滿了。不少人改判了斬立決,即時處刑。所以,陳太傅是明智之舉。」沈明河瞥他一眼,還是啟唇解釋道。「你放心,你屬意留下的人,全都安然無恙。」

  意思就是,他未屬意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遲音疲累地靠在馬車上,閉著眼睛。只覺得嘴裡發苦,不由得抓緊沈明河的衣服,有些絕望道:「這京中,竟然已經成了這樣了?怪不得人人自危,怪不得連你也怕。」

  他費盡心思想要替沈明河找一條溫和的路,讓他不至於在殺伐里被人橫加辱罵。可這世道,又哪裡有平坦通途?他早該知道,沈明河坐上了這個位置,便註定背負著這樣的命運。

  他不害怕,不後悔,他只是心疼沈明河。這是他的江山,這是他的臣。這人翻雲覆雨,不近人情,手裡染了別人的鮮血,皆只是為了他遲音。

  他有愧。

  「皇上,人命只有一條。即便咱們能不眨眼定人生死。可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沈明河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沉穩。「狗急跳牆,困獸猶鬥。而今有這樣的處境,該是咱們早早已然預料到的。本王並不害怕他們來報復,本王只是……」

  沈明河突然頓住,恬靜從容的臉色微變,頗有些窘迫地偏過了頭去,睫毛眨了眨,才輕輕道:「本王只是不想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是嗎?」遲音有些恍惚,低垂著手,抿著唇再不言語。

  第29章 割裂

  冬日天黑的早,馬車重新駛回乾清宮的時候,四周早已經暗了下來。

  遲音待馬車停定,連招呼都沒打便跳了下去。

  把早早迎出來的王小五嚇了一跳,忙攙著自家主子,替他撣了撣一身風塵。

  「皇帝。」沈明河突然叫住他。隨後跟著他下了車。

  遲音下意識腳步一頓。剛想問出聲,便看到沈明河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摘下,一絲不苟地給他披上。

  檐角廊間的宮燈早就被點亮了。一個個昏昏黃黃的,隱在夜色里綽綽約約。沈落就立在宮燈下,靠著柱子,靜靜看著他們,等他們進去。

  晚風輕揚,沈明河的披風還帶著他身體的溫度,和他人一樣溫柔妥帖。

  遲音靜靜望向沈明河,看著他如漆的眉,沉靜的臉。有如月光皎皎。任他骨節分明的手替他攏好披風再熟稔地拍了拍他肩膀,再小聲說句:「風冷,莫要著涼。」

  清冷的聲音帶著莫名的暖,像是清風吹動湖面,在心裡盪起串串漣漪。

  明明美好,卻又覺心酸。

  遲音揚著臉看他,咬著唇,直直望了好一會兒才酸著心苦著臉,輕輕喃道:「你也就是在這裡,才敢對朕好。」

  一旦跨出去一步,他就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斷,毫不手軟的攝政王。

  兩者相比,有如光與影的不斷切換,而沈明河就在這兩者交替間苦苦支撐,有如割裂的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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