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秋後算帳
赫煜寧揚眉，不假思索道，「這種事情，本王自然不會多管，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本事，還是要看他自己。」
「冷酷。」林拾一嘀嘀咕咕，翻了一個身，仰躺在赫煜寧的腿上，打了個哈欠，看著天際明亮的陽光一下一下的從飄搖的窗簾縫隙之中照射進來，氣候溫暖，既然還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馬上回到京城，就可以去崇益莊見到薛稚芳他們，林拾一想到這裡，心中便歡喜而笑出聲來。
赫煜寧低著頭，望著她一臉歡喜的樣子，知道她想的是什麼，卻冷不丁地伸手捏著她的臉頰，「你什麼時候背著本王去做崇益莊的事情的。」
林拾一心中咯噔，愣了一愣，趕忙移開了目光，笑道，「說什麼呢，崇益莊又不是我開的。」
「當真不是？本王現在閒下來，真有時間和你秋後算帳一番。」赫煜寧卻道，微微加重了力氣，帶著幾分脅迫似的，垂下頭來，「你還真覺得我相信京城玩鬧樓中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能夠使他們二人想出來的嗎？」
林拾一語結，勉強扯了扯嘴角，雖然自己想的東西確實有一些超前，可以不至於這個時候的人做不出來吧，她伸手捂著赫煜寧威脅眼睛，嘿嘿一笑，糊弄道，「我不知道啊， 我只是個旁觀者，我看他們厲害，我也就和他們搭夥兒罷了。」
「口是心非。」赫煜寧聽的好笑，卻也不甚介意了，坐直了身子，依靠在馬車椅子上，閉上眼睛。
心中念頭轉而到了通州，卻又一閃而過，不再去多想。
「你不也是，表面說著不管，其實還是要先去京城清理好裡頭的人。」林拾一悠然的聲音傳來，唇舌反擊，帶著幾分得意洋洋望著他，「你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睡覺。」
赫煜寧捂著她的嘴巴，閉上眼不再說話。
一路行走，人數不多，也走的快，一轉眼走出了環繞的群山，就能馬上到達到京城。
林拾一打定主意還是先回襄王府中，帶到京城中的殘餘都清理乾淨了再回到崇益莊。
如今的京城，城門殘破不堪，那已經被西域打破了的城門殘留著一個碩大的窟窿，左右沒有人看守，皇宮中的御林軍已經全軍覆沒，平軍還不曾踏足此處，故而這個孤零零的京城，在此地顯得格外的詭異淒涼。
林拾一透過大窟窿都能看到裡頭的景象，街道上好像依舊有來回走動的百姓——西域的士兵離開之後，百姓還需要生活，不得不走出家門，賺錢養活家人。
寒禹和青羨不費力氣的就推開了城門，馬車駛入街道，迎來了一片唏噓的聲音。
這個時候能夠乘坐馬車的人，非富即貴，可京城之中的有錢人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這個時候過來的，還能有誰呢？
林拾一透過小窗戶看著臉色蠟黃的百姓，粗布青衣，唯唯諾諾地站在兩側，顯然是被西域的軍隊給嚇壞了，有的人缺胳膊少腿，不知是經歷了什麼，還有些人傷痕累累，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跪在地上磕頭求錢。
她看的心酸，咒罵了一聲西域的蠻人，忽而心中一動，對著赫煜寧如是說道，「你若是這個時候下馬車，百姓必定奉你為救世主。」
那些百姓沒了希望，一個個眼中都是沉寂和悲哀，看到那馬車，都紛紛駐足觀望，咽了咽口水，很是羨慕。
赫煜寧依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半晌，才淡淡道，「這個場景，唯有親眼所見，才知眾生皆苦，梧琛才明白他所在地位的重要。」
林拾一啞然，撇撇嘴巴聽赫煜寧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雖也知道他不得不如此。
「王爺，到了。」
青羨翻身下馬，熟練地便開了襄王府的大門。
馬車從前駛入停在了庭院之中。
熟悉的花香味傳來，林拾一深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這才想到王府的中庭花園處，又不少的玉蘭花，如今花朵綻放，白如瓊玉，嬌俏可人。
赫煜寧先行一步下了馬車，繼而掀開帘子，伸手牽著她下來。
林拾一有些不好意思，只覺得這樣很是奇怪，嘀嘀咕咕，「我自己能下來。」
可是末了， 還是伸出手來遞給赫煜寧，露出幾分嬌羞的笑意。
赫煜寧含笑，反手握著她的手，「怎麼，如今你成了王府的女主人，還不能讓我好好兒的請你下車嗎？」
「難不成你還害怕我跑走嗎？」林拾一笑了笑，衝著他做著鬼臉。
一群守在王府的奴僕聽得聲音，急哄哄的就跑出來，一看竟然是赫煜寧回來的，驚得又哭又叫的，衝上前去就跪在地上，「王爺！您可回來了！王爺！」
老管家哭得最大聲，趴倒在赫煜寧的腳底下，扯著衣擺不肯動，「王爺，老奴好生擔心啊！」
赫煜寧頷首，倒是難得的多了幾分溫和，看著一眾侍從，這個時候守在京城，雖然襄王府的大門緊鎖，卻也難免會有危險，如今眾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不知是收了什麼磨難。
「都起來吧，好生去休息吧。」他淡淡道，看老管家哭得都要抽搐了， 示意青羨扶他起來，帶著林拾一先回了房中。
王府雖然許久未歸，卻還是一如既往，林拾一熟門熟路的推門，卻被撲面而來的塵土給嗆了一聲。
「當真是沒人敢進你的房間啊……」她揮了揮手，有些無奈。
赫煜寧一愣，見眼前場景，倒是忘記自己臨行前的命令了，便無奈一笑，「罷了，我們先去坐坐吧。」
說著，帶著林拾一到了前堂之中
正當時，見老管家已經收拾好了自己，微微冷靜下來，端著茶水上來，賠笑道，「王爺，如今已經找不到什麼好茶了， 這京城有錢有勢的，都走空了！」
「無妨。」赫煜寧不甚介意，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些京城的貴族和大臣一走，商販自然就跟著他們跑，這些百姓留在京城，好的房子進不去，想買東西也沒東西可以買，自然是苦不堪言。
「西域的人在這裡做了什麼？為何還會對百姓動手？」林拾一自己不可耐地問道，回想起那街上百姓孤苦的眼神，就有些難受。
管家哀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他掰著指頭 數日子，回想起了當時西域攻入京城的場景，那時候京城所有的人都只有平民百姓，西域的人攻入了皇宮，卻發覺皇宮的東西被燒的一乾二淨，裡頭還有不少的屍體，氣的不行，轉而就向百姓和那些宅邸破門去明強。
「嚇死老奴了，那天晚上，襄王府的大門響了一夜，不知為何後來就沒有聲音了。」管家說到這件事情，還臉色煞白，渾身發抖，「老奴當時已經想好了，就是死了， 也要死在這裡！」
「後來，蠻人撥了軍隊出去，後來再回來，就全部走了，走的時候，又搶了不少的東西，百姓家裡窮，就將糧食雞鴨都帶走了，傷了不少人。」老管家無奈地搖搖頭，面色惆悵，「如今什麼都買不到了，就算有，也是抬了天價，王爺有所不知……王府的糧食也快吃光了。」
赫煜寧面不改色，聽完管家說如此，似是在想什麼，眼睛定定地看著廳堂門前擦得鋥亮的大理石地板，指尖輕輕滑過茶盞杯緣。
「百姓該怎麼辦！如今雖然已經沒有了蠻人，可他們也會餓死的！」林拾一聽得著急，一錘桌子，恨不得能手刃了那些人。
管家聳聳肩，無奈地搖頭，自己也束手無策。
「去不去宮中。」
半晌，忽然聽到赫煜寧開了口。
林拾一有些莫名，好端端為何說起這件事情來，「宮中做什麼？」
赫煜寧勾起嘴角，「自然有東西。」
林拾一聽得莫名，卻看管家忽然長大了眼睛，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王爺……老奴聽說，宮裡面確實也藏著糧食，就在地底下，聽聞很是隱蔽，就是等著這個時候用來吃的……」
「不可能！地底下不都被挖空了嗎？」林拾一矢口否認，訝異道。
說罷，忽然想到什麼，頗為尷尬地看了看赫煜寧若有所思的眼神。
有沒有也只有皇上才知道，如今皇上都沒有了，赫煜寧倒是不介意先行替北晉的皇上去探一探情況。
二人沒有多討論什麼，等到晌午就一同去往了皇宮。
昔日熱鬧的長街已經變得空蕩蕩，整個京城就像是布上了一層灰濛濛的紗一樣，百姓身形佝僂的走在街上，尋找著食物，因為飢餓，許多人都面黃肌瘦的，前胸貼後背，十分的可憐。
林拾一看的心疼，握緊了赫煜寧的手，左右小心翼翼地看著眾人。
他們身上的衣服不便宜，眾人一眼便看出二人的身份不一般，走上前去，便對著他們伸出了破碗。
林拾一搜了搜身上，找不到多少的銀兩，尷尬地看著赫煜寧，卻看赫煜寧並不多說什麼，只揮了揮手，讓青羨拿了一些碎銀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