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棄城
「一定是在等時機。」寒禹低聲說道，咬緊牙關，握緊了拳頭，「如今我們腹背受敵，他要等著我們和西域打起來，而後坐收漁翁之利。」
林拾一的眉梢蘊了一絲絲冷意。
早該想到是這樣的事情。
「走吧。」她淡淡道，「想來消息很快就傳過去軍營了。」
這些時日，真是波瀾頓起，一環扣一環。
方才她還在高興西域的事情，如今京城的人就追著屁股打來了。
二人剛剛回到府邸，沒過多久，便看赫煜寧和赫梧琛回來，走的腳步匆匆，面色凝重。
身後，還跟著數位此地的官員和大臣。
「大人，如今京城中的軍隊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們平軍還是這麼些人，實在是有些吃緊，而措手不及啊！」
戍守在此處的軍長大著嗓門大喊道，說話之間，帶著幾分惶恐。
不過他為人五大三粗的，就算是說出這樣的話，卻也讓人聽的像是不屑一般。
此話一出，原本寂靜無聲的眾人，卻忽然像是炸開了鍋一般。
「如今我們還能做什麼？前面是京城的軍隊，後面是西域的人。前里后里都是死！」
一側的軍師雙手一攤，面色凝重。
他倒是長得白淨，有些機靈的樣子。
這些人，還是林拾一頭一回見到。
末了，眾人都靜靜地看著坐在前面的赫梧琛。
「大人，您說說話啊。」
赫梧琛聽得此話，頭更大了。
他面色漲紅了，不知是不是因為陽光太過酷熱的緣故，身上只是穿著單薄的小袍子，熱汗還是簌簌的留下。
薛星柔緊張地坐在一側，時不時伸手想要將手中的絹帕遞給赫梧琛，卻看他依舊是如此急躁的走動著，一時之間，不敢動彈。
薛星瀾瞥眼，看薛星柔如此，道，「梧琛，擦擦汗冷靜一下，兵臨城下，此時應該想想如何應對。」
赫煜寧坐在一旁並未言語，細細聽著這些官員說些什麼，又一面仔細地看著軍事部略圖。
林拾一坐在一側，握著赫煜寧的手，眉頭微蹙。
「我們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守著，若是西域的人攻上來了，我們就無路可走了。」
軍長再開了口，見赫梧琛半晌不說話，又將目光投給了赫煜寧，「王爺，您說呢？」
「要我說……就算了吧。」半晌，忽然聽到地下傳來微弱的聲音。
眾人回過頭去，原是一直都很膽小的文書，如今正坐在一旁，低聲惶恐道。
身上寬敞的官服看起來格外的不合身，一頭花白的頭髮和滿是褶皺的臉，隨著身形的晃動而微微抖動。
林拾一睨了一眼，冷哼一聲。
「算了？不戰而敗？那我們之前做這麼多是為什麼？」
「之前倒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啊。」一側的軍師嘀嘀咕咕說道，有些不滿。
誰能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竟是不派人去攻打西域蠻夷，反而是揪著他們不放！
赫煜寧微微抬眼，上揚的眉眼之中，流露出幾分寒意。
「你以為該怎麼辦？」
軍師一窒，看著赫煜寧冰冷的眼眸，半晌說不出話來。
支支吾吾許久，才尷尬道，「屬下不知道，倘若說大開城門去投降，豈非是沒本事之人？」
「何止是沒本事，大抵是沒有那傢伙兒的人吧。」林拾一嗤嗤一笑，譏諷道。
軍師臉色一變，別過頭去，沒料到林拾一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赫煜寧挑眉，側目看著林拾一，眼中流露出幾分詫異。
林拾一尷尬地回過頭去，輕咳一聲，「總之，先拖住他們，然後我們再想方法。」。
她將小孌話一五一十的告訴赫煜寧，小孌的話說的很明白，若是西域聯合了外面的幾個外族之人一起攻打，恐怕他們也無法承受。
一時之間，房間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側目，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赫煜寧。
赫煜寧嘆了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面色沉沉，似是做了決定。
深沉的瞳眸之中，帶著幾分波動。
「棄城。」
?「棄城？」
眾人異口同聲，難以置信地重了一回，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赫煜寧，恍若聽錯一般。
赫梧琛豁然瞪大了眼，握緊了拳，懊惱地捶頭。
「寧叔，若是棄城，前是軍隊，後是蠻人，我們應當去什麼地方？此處地形我已經探查過，大抵多是山脈和空地，前面是西域，側邊是北離，我們總不能去北離……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還是平王當年駐紮的地方，只是正因曾經爆發過的戰爭，如今，也已經變得把守重重。
倘若是去高昌，倒也不是不可行。
林拾一陡然想到林時晴還在那兒，何況當初林羽明的死因，還和平王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可林拾一想林時晴和唐禹二人新婚燕爾，總不好意思去打擾二人的生活，何況平軍雖然不敵京城軍隊的數量多，卻也不少。
她抿唇，覺察到一抹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
抬起頭來，卻看赫煜寧清眸流轉，別過頭去。
儼然，他也有幾分犯難。
「時至今日，乾脆從地下挖出去算了。」身後的文官又低聲弱弱說道，聲音發抖而張惶。
林拾一噗嗤一聲，竟沒有忍住便笑出聲來。
「姑娘，真不知這等關頭了，你還有閒心笑得出來？」軍師別過頭去，涼涼開口，方才因為被林拾一嗆聲一句話，心中委實不快。
軍長挑眉，不知林拾一的本事，只道，「而今平軍遇上危險之際，你是女子本就頗為吃力隨行，您是王爺的相好，屬下無權過問，只是姑娘若想不得方法，還是不要如此嬉笑。」
當兵的粗人，說話向來都是快人快語，直言直語，說不出什麼好聽話。
林拾一倒是不以為意，軍長風吹日曬助手，著急了起碼證明心中擔憂。
可赫梧琛和薛星瀾他們面色都有些尷尬，四目相望，赫梧琛輕咳一聲，道，「軍長，不知者無罪，我希望你還是不要如此對待林姐姐。」
「大人，良藥苦口。」粗人抬眼，搜腸刮肚，想得一句話反駁。
赫梧琛語結，只好在身後的薛星瀾拿起了地圖。
「軍長，請你先標記好此處重新分配的軍隊，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一行紛紛走到桌子前，由此轉移了話題。
林拾一失笑，卻看赫煜寧一把將她的手拉過去，低聲道，「方才聽聞你又出去了？」
「我有些事情。」林拾一輕咳一聲，沒想赫煜寧的消息這樣靈通，「你可知道，我找到探聽閣的人了，原來昨日那老闆栩冥就是探聽閣的人，他可以幫我們找到西域人流通消息的地方。」
林拾一說罷，朝著赫煜寧興奮地眨眨眼，排扇一般的長睫毛撲閃，染上點點暖光。
赫煜寧挑眉，微微嗤笑。
「我跟出去，是因為小孌告訴了我西域勾結外族的事情，我唯恐她和她哥哥一樣被滅口……」
話說到一半，林拾一卻忽然一窒，倏地抬起身子來。
順手，輕柔的手臂飛快地從赫煜寧的手中抽出，一拍桌子。
「有了——我想到一個辦法！」
她興奮地回過頭，抬眼看著一眾回過頭來望著她的人，又回過頭去看向赫煜寧似笑非笑的神情。
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林拾一搭起腿來，一拍大腿道，「今日小孌和我說了，有一個地方叫做圖迦的小國家，聽聞那裡還很安全，規模倒也不大，應當是我們能夠拿得下來的。」
「圖迦再小，也是國家，平白無故的，為何能讓給我們？」
薛星瀾攢眉，有些詫異，手中，還拿著微微泛黃的薄薄的地圖，上頭勾勾畫畫，顯然翻看者已經思慮良久。
聽得此話，林拾一哂笑，末了，只勾起嘴角，笑的有些陰鬱。
眼角處帶著幾分呢寒意。
「王爺，您說呢？」
她回過頭去，學著赫煜寧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他。
赫煜寧翻了翻眼皮子，從方才林拾一說出圖迦的時候，就已然想到了她會說什麼。
只是看她這樣大咧咧而又得意洋洋的樣子，未免有些讓人發笑。
末了，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攻進去。」
他悠悠開口，似是無意地拂去了手中飄落下來的穗子，神色淡然，就像是說什麼風輕雲淡的事情一般。
「直接攻進去？這……」
薛星瀾煞白了臉，就是一旁的青羨和寒禹，也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我們平軍本就不多，如今攻打一個國家，還需要多少力氣，哪裡又這樣的錢財和人馬？」軍長沉著臉道，越發的覺得林拾一是在肆意妄為。
偏偏赫煜寧竟然還要順著她的意思，這是哪門子的事情？
不是說向來襄王都是鐵面王爺，冷血無情嗎？
「對，林姐姐說的對！我們就應該攻進去！」彼時，卻聽得赫梧琛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堅定道，「我們沒有別的法子了，圖迦再不濟，也是個國家，也要城門和城牆，能夠容許我們平軍盤踞。」
「大人，您也瘋了？」
軍長呸了一口，像是見鬼了一樣看著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