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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歲闌久久不聞,久久不聞,再抬眼時,已滿臉的淚痕,怎麼會……?

  月未央回頭,雙手扯著馬鞭,不客氣道,「想出嫁的是你,要逃婚的還是你,非要等我把你五花大綁丟進鍋里才肯罷休?」

  她雙眼泛紅,好像在做夢,那就夢下去吧,可別醒,她哽咽道:「憑什麼要把我五花大綁,我又不是螃蟹!」

  「不是麼?我看你挺橫的,這般自作主張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月未央眉眼疏朗,回眸而笑的瞬間,滿是久違的寵溺。

  剎那間,山間枯草仿佛展盡畢生芳華,多美的春色呀,可惜她模糊的淚眼,裝不下。

  ☆、第 74 章

  東都大雪不止。

  不過才到未時,卻已夜幕徐徐,勁風追著雲在走,街巷盡頭,不見華燈。

  笙樂在耳,鑼鼓於畔,吹吹打打之聲未歇,迎親之景甚是熱烈,可若真睜眼看了,恐怕要夜夜噩夢。

  白骨抬轎,戰馬開道,那新郎的紅衣比往常喜服更要深上幾分,像是用血染成的,聽說,風裡都是腥鹹的味道。

  有幾隻野貓跟著上了山,枯藤上還盤著才出洞的蛇,山間的靈獸似乎在剎那間覺醒,紛紛朝向龍首峰。

  「幾時回來的?」從轎子裡傳來雪歲闌小心翼翼的聲音。

  月未央聞之淺笑。

  「今日。」

  「預備幾時走?」她的問話里滿是不安,因為從狹窄的簾縫中看到了月未央的腳踝,還纏著斷節的玄鐵鏈。

  月未央不答,只回頭望向她。

  「你盼我幾時走?」

  這是什麼話!她皺眉道:「我只,你不是……算了。」

  算了,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

  月未央笑道:「趁我不在,玩得可盡興?」

  聞言,她像個犯錯的孩子,可卻堅持著最後的倔強:「我那不是玩,是幫你整肅東都,你當時走的那樣急,留下多少爛帳沒有算,繼任執筆又改不了你定下的命策,可不得我辛苦些嘛,你倒好,回來不說犒勞我,反倒興師問罪了。」

  「犒勞?」她笑意漸盛,「那還不簡單,走著。」

  ……

  她滿頭珠鈿,緊張兮兮地從轎簾探出腦袋:「什麼意思?」

  月未央遙望夢覺寺,雖已時過境遷,可沉沉眷戀仿若當年。

  如果不能回到當初相遇的地方,那就索性留在久別之後再次相逢的地方,不枉她守在這裡等了千年。

  「我許你風雪之夜,星辰萬千;許你佛前明燈,不熄不滅;許你春寒酒溫,一醉萬年;許你花開四季,蝶舞蹁躚;許你枕邊夢醒,永世歡顏,如何?」

  雪歲闌只手壓在心臟,那樣急切的跳動,像是撲面的風霜,同樣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她並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但月未央說的做的,大抵就是她想要的。

  仿佛轉生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嚮往何處,以為西方極樂可解世間一切苦厄,但後來才發現,她要的極樂世界,不過軒窗之下,有人挑燈案前;不過花開漫野,有人嬉笑談天;不過灶前煙火,有人溫酒以盼;不過床榻之側,有人相擁而眠。

  飯蔬食漿,如此簡單。

  可想來,這千年,月未央不都如此過來的嘛,她頓時覺得十八世的顛沛流離不算什麼了,畢竟興衰始敗的王朝更迭宛如煙雲不散,史官之筆從來都跌宕起伏,笑也好,哭也罷,最起碼轟轟烈烈,而她又把之前的記憶丟得那樣遠,怎麼會知道孤獨是什麼,何況是千年孤獨呢?

  「央央,佛前青燈為伴,食素果腹,你可曾有過片刻的孤獨?」

  孤獨?她從沒有想過,仿佛已經習慣了,倒覺得沒什麼,可若真覺得沒什麼,為何在遇見她時動了私心,即使逆天而為也要留她在身邊?

  「青燈為伴,不苦,食素果腹,也不苦,這世間最苦的,是被人遺忘。」

  「對不起。」她眼睜睜看著淚珠滾落在膝上,垂首道,「我以後都不會走了。」

  月未央又抖了下手裡的鞭子:「你倒是想走,要有那膽子才行。」

  雪歲闌倏而笑了,過往所有言不由衷的心酸和日思夜想的期盼,像是有了著落,即使曾經難過到無法自已,此刻也煙消雲散。

  是夜,東都這個怪象頻發之地又多了個傳說,聽聞紅衣厲鬼成親,於朗朗乾坤呼風喚雪,只為劫一人。

  那攝人心魂的喜樂,響徹南北。

  令人聞之膽寒,可他們膽寒的,不過是捅破窗紙之後所見的白骨傀儡,抬著喜轎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去年冬天,想來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有人說。

  像三年前那場大雨,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總也感覺無窮無盡,東都依山傍水之地,成了北境雪國的樣子。

  是夜,大大小小的街道寂靜得不像話,沒有人影,沒有腳印,可雪還是不停地下,也不知也掩蓋什麼。

  早早點了燈火的人家,不免往外探了幾眼,仿佛看到有個大戶人家的姑娘提著燈,走在風雪中,舉步維艱,可卻沒有後退半步。

  她藕荷色的衣衫單薄,又身形裊娜,像在冬日裡盛開的一盞紅蓮,那風卻像齒梳,梳落了她的簪鈿,也吹亂了她的長髮。

  好不容易,她一步一步挪到了姬家門前,敲門的時候卻發現這門和岩石一樣硬,她很用力,可聲音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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