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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譚靜靜聽著,雖然明明事關自己的生死,卻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有種荒誕不經的感覺。

  他又想起那一夜官渡大營中皇帝的話來,鬼魅一般蠱惑人心。

  「帶上吧。」皇帝說著,將那一隻小巧的黑色瓷瓶系在他腰間,「興許用得到呢。」

  袁譚終於開口,聲音微微嘶啞,「我有一種毒物。」

  郭圖既然敢冒險來救他,便是值得信任的。

  袁譚告訴了他自己□□的地方。

  郭圖輕聲道:「我可以為大公子取來,只不知這東西,大公子是要自己用還是要……」

  袁譚看他一眼,輕聲道:「活著雖說無趣,可父親既是為了三弟要取我性命,我卻也不能甘心。」如果袁紹是聽信了讒言,誤以為他背叛了袁氏,通敵於朝廷,而要殺他,他雖然傷心,可興許也就不會反抗了,甚至會有一絲隱秘的快意,待到他死後多年,沉冤昭雪那一日,父親會後悔嗎?可是此刻得知父親並不是誤解了他,而是為了鞏固未來袁尚的統治,要提前拔掉他這顆毒瘤,這就叫他悲憤之下,要拼死一搏了。

  這一夜,袁譚在側帳中輾轉反側,不能安眠,睜著乾澀的眼睛,直到天明,果然如郭圖所說,主帳來人傳召。

  父親要親自送他上路了。

  袁譚在甲兵押送下,來到主帳內。

  天色尚早,袁紹仍半躺著,披了一件外袍,榻邊案几上隔著一盞熱氣騰騰的藥汁。愛妾馮氏正在一旁低聲勸慰,「這藥要趁熱用,妾身服侍您……」

  袁紹有些不耐煩,見長子來到,揮手示意閒雜人等都退下。

  一時帳內只剩了父子二人。

  當日事發之時,袁紹正是病痛發作,頭痛欲裂,無心處理袁譚,只將人押下去,如今吃了七八日苦藥,身體恢復了些,也不再頭痛了,也想明白了,大敵當前,不管袁譚的事情是真是假,都要照著假的來辦理,決不能在這時候內部生亂。他自認為了解這個長子,因過繼了出去,在他面前一向謹慎小心,這幾日恐怕也嚇得不輕,因此便打算將人放出來勉勵幾句。

  「顯思(袁譚字)這幾日受苦了。」袁紹一面說著,一面坐起來穿衣。

  袁譚心裡有計劃,忙道:「兒子為父親奉藥。」

  袁紹微微有些意外,長子從前見了他總是有些畏懼,鮮少這樣主動表示親近,可見是得了教訓。他這次傳喚袁譚過來,本意是為了安撫,當然不會拒絕袁譚主動的親近,便點頭應允了。

  袁譚上前,側身背對著榻上的袁紹,帳中在沒有第三人能看到他手上動作。

  「顯思,你這次受了驚嚇,為父心中都有數。」袁紹分外和煦道:「為父這一病,立繼承人之事就鬧得沸沸揚揚。審配那些人,好似巴不得我這就死了一般。」

  袁譚以湯匙攪動藥汁,看著那淡墨色的毒汁混入其中,幾乎不能辨認,沒料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手上動作一頓。

  袁紹又道:「你不要聽了外面的風雨,而有自疑之心。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父親,人倫之情,豈是些許流言所能阻隔的?」

  袁譚聽了父親這些話,竟然倍覺酸楚與諷刺,越發篤定父親果然是要殺他。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父親從未對他有過此刻這般的溫和慈愛,如果不是將要殺他,又為何會突然溫情脈脈?

  「幾個孩子當中,你是最有能力的,當初攻占青州,你功不可沒,底下幾個弟弟都不及你。」袁紹繼續說下去,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對長子的褒獎,「所以我時常對他們幾個說,叫他們要以你為榜樣。如今咱們對朝廷,是一場硬仗,倉亭津只要能守下來,未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袁譚不願再聽下去,這些他要臨死之前,才能從父親口中聽到的好話,叫他心腸寸斷。

  「父親,藥汁已經不燙了。」袁譚捧著藥碗轉身,打斷了袁紹的話。

  袁紹半躺著,由他餵了一勺藥,覺得有些磨嘰,自覺父慈子孝也表演的差不多了,便自己端過碗來一口飲盡。

  袁譚一顆心砰砰直跳,情知此藥之後,自己定然逃不過,忙捂著肚子道:「忽然腹痛難忍,兒子恐怕得去更衣一趟……」

  袁紹一愣,不疑有他,揮手示意他離開,心裡想著,難道是這幾日底下人慢待了他,吃壞了腸胃。

  袁譚走到帳門處,又頓住,回身問道:「父親,那押送兒子的甲兵……」

  袁紹會意,他既然還要再用袁譚,便不能再明面上監視他,因此便開口,讓外面甲兵的首領進來。

  袁譚終於恢復了自由,借著更衣的時機,逃出主營去。

  郭圖早已備馬等候。

  「公則不同我一起走嗎?」袁譚翻身上馬,「一旦事發,審配等人不會饒過你的。」

  郭圖道:「大公子先走一步,我隨後趕來。」

  時間緊迫,袁譚不再多話,上馬奔襲至他的營寨,領著三千親兵,在清晨迷濛的天光下,迅速離開了倉亭津大營。

  而主帳之中,在袁譚離開後不過半盞茶時分,袁紹便覺腹痛如絞,而後竟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他想到袁譚方才離開時也是說腹痛,心中閃過一絲念頭,難道是有人在軍中水源下毒?

  直到這等時刻,袁紹都沒有懷疑是袁譚做了手腳。

  等到醫工趕到,袁紹已嘔出三大口鮮血來,他神色恍惚,伏在榻上,只覺五臟六腑都劇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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