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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協道:「朕聽說董卓所得財物糧食,都已封存起來,要等車駕東歸之時,運回洛陽?」

  「確有此事。」

  劉協道:「國庫之物,朕尚未親政,也不好置喙,便託付給子師,照著你安排的去保存。不過董卓當初自漢室陵寢中也劫掠了不少珍寶,聽說後入洛陽城中的孫堅將軍,已將陵寢修葺。如今若要物歸原處,又要開啟陵寢,再驚動先祖。既然如此,便由朕做主,將這些珍寶,賜給此次有功的百官將領。」他見王允要說話,微微擺手壓住,又道:「這與其說是封賞,不如說是紀念。叫大家從今而後,一見到所獲珍寶,便想起當日董卓之辱,以此砥礪前行,不可懈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允還能反駁什麼?

  王允低聲應下來。

  劉協隱約聽說過呂布與王允因分財物所起的爭執。王允「一毛不拔」、盡歸國庫的做法,的確清正公允,然而透著點書呆子氣。當此亂世,財物是最不值錢的。所謂「金銀散,人心聚」,不管是經商還是做官,又或是行兵打仗,總是有好處大家一起分,才是長久之道。

  如今劉協不好動國庫之物,而想要改變如王允這樣五十多歲又身居高位之人的觀念,在短時間內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每個人的觀念形成里,有他過往所有歲月里的見聞經歷所思所想,豈是旁人三兩句話所能改變的?能使之動搖,都已是極為難得了。

  陵寢中的珍寶分給百官將領,真論起價值來,每個人分到的並不多,但象徵意義是重大的。

  如種輯、荀攸等侍奉過先帝的臣子,此後將所賜奉於族中祠堂之中,珍而重之,見而泣之。就是呂布這等只看重實際利益的人,也從中看出小皇帝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待來日皇帝親政之後,有好處也絕不會忘了幫過他的人。

  這些是此時的王允所想不到的,他聽了小皇帝的話,也覺不好再驚動漢室陵寢,便同意了這分配方案。

  劉協便又把話題轉了回去,道:「李肅去召見牛輔,已走了幾日?」

  「前日出發的。」王允打起精神,以為小皇帝到底還是要爭論下去。

  「兩日……」劉協微微仰臉,想了一想,嘆道:「追不上了。」便不再提這話,又與王允寒暄了幾句,叮囑他為國事勞心也要注意身體云云,便起身走向廳堂。

  廳堂之中,長公主劉清正與呂布「相談甚歡」。

  一見皇帝與王允出來,呂布幾乎是從坐上彈跳起來,一個健步走到皇帝身邊,逃離了方才那場結束無望的「聊天」。

  劉協笑道:「皇姐,還不快謝過子師?」

  劉清一愣,看著皇帝的笑臉,反應過來,驚喜道:「司徒大人答應放過蔡邕大人了?」

  王允呆著臉,道:「如今形勢,暫且免除蔡邕死罪,只叫他閉門讀書。待車駕東歸,再定罪不遲。」

  劉清哪裡知道王允打著日後再殺的念頭,只當這便是赦免了蔡邕,喜笑道:「原來司徒大人到底還是通情達理的,只是需皇帝跟你說才行,本公主說話是不作數的。如此,我回去也好跟蔡先生交待了。」

  呂布在旁,關心的卻是對陝縣、函谷關涼州軍如何安置的事,便對皇帝笑道:「陛下與司徒大人說了這麼久的話,就只說了蔡邕一樁事麼?」

  他這話一問,王允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

  畢竟論起搞秘密聯盟,誰能比得過王允呢?

  王允盯了呂布一眼,便覺是呂布唆使皇帝來說涼州軍之事,對呂布越發不喜,只壓在心裡,沒有當面表露。

  劉協明知呂布所問,此時卻並非攤開說的地方,便只笑著將分珍寶一節講了。呂布自然是欣喜贊同的。這喜色落在王允眼中,又叫他對呂布更多了幾分成見。

  一時劉協帶著劉清與呂布辭別司徒府。

  王允送到大門外,侍奉皇帝上車。

  劉協站在馬車上,握著王允的手,低頭看著他,道:「子師可曾聽說過兔子搏鷹?」

  王允一愣。

  劉協低聲道:「比起老鷹來,那兔子又笨拙又弱小,到了開闊之地,給追上了只有死路一條。當此之時,兔子就會翻過身來,以全身之力,一腳蹬出。給它蹬准了,老鷹也有死了的。」他輕輕拍了拍王允的手,眯眼笑道:「子師威猛好比老鷹,牛輔等人孱弱好似兔子。老鷹可要小心兔子吶。」

  王允仰頭望著小皇帝,眼見無限天光都落在他身上,一瞬間竟有個荒唐至極的念頭——只覺得自己才是那隻被老鷹攫住的兔子,哪怕自己還能聚起一蹬之力,那攫住他的老鷹卻早已算準了他蹬出的時機。

  而另一邊,蔡琰焦灼不安在長樂宮中等著消息。她得知父親蔡邕出事後,四處請求父親曾經的同僚舊友,只是誰都不能叫王允更改決定。蔡琰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試試看,來向長公主劉清求情。自得知長公主伴駕前往司徒府之後,蔡琰這半日滴水未進,一顆心始終懸著。

  「殿下回來了!」

  蔡琰心中一揪,忙起身相迎,一眼望見劉清臉上大大的笑容,便知是好消息,渾身一松,與劉清雙手交握,顫聲道:「我去接父親出來。」

  而獄中的蔡邕這幾日,得知外面消息,恐怕自己死罪難免,正泣血修書,寫給王允,請求他留下自己的性命,哪怕給他額上刺字、截斷雙足,也請給他一個修著史書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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