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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蔡邕聽了女兒的勸告,也知道這著實不是在外面談論董卓的好時機,便連日閉門不出。這日王允宴請,蔡邕本不欲前往,然而來人軟硬兼施,竟是叫他非去不可。

  董卓掌權之時,蔡邕乃是太師府的賓客。如今王允誅滅董卓,宴請眾臣,既是慶賀,卻也是要大家表態。

  蔡琰一心想著要父親閉門謝客,躲過這場禍事,卻哪裡知道,有些禍事並不是躲著就能避開的。

  這是王允主持的,慶賀董卓伏誅的宴會,席間的主要話題,當然便是咒罵董卓,誇讚王允,以及商討如何輔佐幼主、如何與關東眾人相聯繫了。

  蔡邕本不欲說話,可是到了宴上一看,見泰半竟然都是昔日董卓府中賓客。當初在董卓府中,這些人也曾熱切談綸,也曾獻策於董卓。

  如今董卓屍身在市集上腐朽燃燒,名聲卻在這宴會上被污衊抨擊。什麼髒的臭的,全都按到了董卓身上。有人說他不孝父母,又有人說他本就羌人之子,他們口中的董卓,全然是野獸一頭。

  蔡邕想到與董卓數年相交,對方始終待之以禮。就是對待在座的許多人,董卓也很是不壞,否則又如何會對王允委以重任。

  一想到此刻高談闊論的這些人,與董卓攜手結友時,卻早已暗存了要害董卓的心思,蔡邕便覺一陣齒冷。

  在蔡邕看來,董卓有做的不對之處,可是既然以友相稱,一個正直的人應該做的便是好言規勸,不要讓董卓一錯再錯。就好比他借地動一事說服董卓放棄嫁董氏女為皇后的打算,又好比他勸董卓打消自封尚父的念頭。

  曾經董卓牽著他的手,那一聲聲「伯喈教我」、一句句「喚我仲穎」仿佛還在耳畔,宴會上首受眾人托捧者,卻已換了王允。

  密謀殺董卓者,也即最受封賞的兩人,一為王允,乃是董卓託付朝政之人;一為呂布,乃是董卓託付性命之人。

  可嘆仲穎所託非人,如今兩者盡失。

  蔡邕想著女兒的囑託,一忍再忍,待到酒酣耳熱,宴會上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感嘆起了董卓生平,言語間難免有責備眾人的意思流露出來。

  宴會上的氣氛為之一肅。

  王允勃然大怒,起身斥道:「董卓乃是國之大賊!幾乎傾覆我漢室!先太后、少帝皆亡於董卓之手!凡我漢臣,皆欲除之而後快!前有伍孚就義,後有何喁囚死獄中!如今奸賊得誅,你不覺痛快,反為董賊悲痛!你這是只想著自己所受的禮遇,全然忘記了家國大義!與國賊董卓有何不同?」當即就將蔡琰收押,交給廷尉治罪。

  在座許多人都憐惜蔡邕才華,又素來知曉他是老實人,都為蔡邕求情。

  然而王允到底將他收押下去。

  未央殿中,呂布結束了一日的騎射教課,正私下與皇帝說話。

  「原本說好了赦免陝縣、函谷關的涼州軍,仍叫他們原地駐守。可是臣看司徒大人遲遲不肯發詔書,聽說是又改了主意,說是要叫涼州軍就地解散,還叫人去緝拿牛輔等人來長安審判。」呂布與劉協相處不少,知道小皇帝聰慧過人,是可以與之討論軍國大事的,擔憂道:「說句不好聽的,司徒大人這就是沒帶過兵,瞎指揮。這樣下去,涼州軍非譁變不可。」

  劉協沉靜聽著。

  赦免涼州軍的詔書,他早已用印。

  但是王允扣住不發,已過了數日,多半是如呂布所說,改了主意。

  「的確如奉先師父所言,一旦激得涼州軍病變,局面便會難以收拾。」劉協看著呂布,輕嘆道:「當此之時,更有何人能改變王允心意呢?」

  呂布順著小皇帝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遲疑道:「臣?」

  劉協垂眸想了一想,卻又自己否決了這個想法,道:「奉先師父是最後的辦法。長安城中,胡軫與徐榮尚且虎視眈眈,咱們自己人再鬧起分歧來,豈不是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到時候且不說遠在陝縣、函谷關的涼州軍了,隻眼皮子底下的胡軫、徐榮就能再起一場大禍事。」

  呂布道:「那要怎麼辦?總不能叫司徒大人真如此行事。」

  劉協還未答話,就見萬年長公主劉清衝進殿來,彎腰按著膝蓋,一面喘氣一面叫道:「皇帝,你……你快派人去救蔡先生父親!」

  「蔡邕?」

  「他給王允關到牢里去了!聽說王允要殺他!」

  「都有何人給蔡邕求情過了?」劉協問道。

  劉清一愣,道:「我哪裡知道,士族之中大約都給他求情了吧。」

  「那朕還要派誰去,才能從王允手下救出蔡邕?」

  劉清又是一愣,半響道:「可……你是皇帝啊……」

  皇帝不該是天下最厲害的人麼?王允是臣子,又忠心於漢室,難道還會不聽從皇帝的話麼?

  劉協立起皇帝之印來,淡聲道:「你看,這方印原是皇帝的,後來這支筆來了,推倒了皇帝印。這支筆,便如同董卓。而後有人又拿起了這皇帝印,撞翻了這支筆……」那支細狼毫筆「噹啷」一聲跌落在地上,「那你說現在,是皇帝印厲害,還是拿印的人更厲害呢?」他既像是在給劉清講解,又像是在問自己。

  劉清跟上了他的思路,道:「你是說王允是拿皇帝印的人?」

  「朕可沒這麼說。」劉協將那皇帝印在手中拋了幾拋,握住靜默了一瞬,起身對呂布與劉清笑道:「走,隨朕去見一見司徒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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