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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烤魚,一道烤兔子,一道燒雞,還有一摞熱騰騰的燒餅。

  完成這一切著實廢了不少功夫,手指上還留下幾道傷口,洛羽卻渾不在意。

  他用油紙包好菜餚,趁熱裝入乾坤袋,確定周圍無人後,御劍去了後山。

  此時已是子夜,天上紫月高懸,星光黯淡。

  整片山谷都被籠罩在一層輕紗似的薄霧中,靜謐又孤獨,仿佛一塊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司徒熠終於練好刀,手腕一翻,赤焰刀光芒熄滅,流火沒入袖中。

  他打算漫步回‌去,在途中整理思緒,將今夜所悟消化吸收。

  繞過一處山壁後,腳步卻倏地一頓。

  有人?

  那是……洛羽?

  已是深夜,洛羽一個人出現在後山,著實詭異。

  更詭異的是,他出現的地點十分隱蔽,乃是一無風無影的山壁背面,剛好有塊方寸大的平地,比那東廚的面積還小。

  月光清澈如水,直射而下,司徒熠輕易看見洛羽面前擺著幾個白瓷盤,盤上置有幾個油紙包。

  油紙半打開,露出裡面的食物——似乎是烤魚、烤雞與燒餅,還是熱的,香氣‌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接著,洛羽又從袖中取出一些水果,擺滿另一盤。

  司徒熠:?

  他是晚上沒吃飽,偷偷來後山宵夜?

  這些該不會是洛羽自己做的吧……

  司徒熠腦海中冒出的各種疑問在洛羽做出下一個動作時戛然而止。

  他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紙錢。

  擺好貢品,點燃黃紙,閃動的火光與紛飛的灰燼中,洛羽站起身,雙膝跪了下去。

  他對著東方,鄭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司徒熠仿佛撥開迷霧,有什麼遺忘的記憶剎那間重歸腦海。

  他想起來了——子時已到,今日乃是洛羽父母的祭日。

  羽國國破時,皇族一日之內被屠盡,血流成河,屍骨無存。

  整座金鑾殿被付之一炬,洛羽在倉皇中匆匆逃離,連一件信物都不曾留下。

  更別說父皇母后的屍骨了。

  整整十年,洛羽隱姓埋名,只在每年的這一日給死去的皇親燒一燒紙錢,連衣冠冢都無法立。

  每到此時,他都一人來,一人去,連玉折淵都不知會。

  若不是當初在碧竹峰,司徒熠黏他黏得厲害,撞見過幾次,恐怕也不知道這回‌事。

  司徒熠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他還是從前‌的他,一定會像那幾次一樣,忍不住走出去,默默陪伴安慰洛羽,也給他的家人燒紙錢,深深地鞠躬。

  可現在他們的關係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沒有完全冰釋前‌嫌,卻比點頭之交多了太多羈絆,微妙到連他都說不清……

  該怎麼辦?

  要悄悄離開麼?

  司徒熠腳步一動,正要退縮,洛羽背後卻像長了眼睛,倏地扭過頭,望過來。

  「……阿熠。」

  他的嗓音沙啞,雙眸在漆黑的夜裡竟然含著水光,似乎有什麼在閃爍。

  司徒熠一下子就心軟了,腳步不受控制地朝洛羽走去。

  「你在祭拜伯父伯母?」他的聲音輕的像風,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嗯。」洛羽凝視他,目光仿佛嵌在了司徒熠身上。

  「……罪魁禍首已經血債血償,你也恢復了身份地位,他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的。」司徒熠道,「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切?」

  「嗯。」

  洛羽定定地看著他:「那就承你吉言了。」

  既然來到這裡,撞見洛羽祭拜親人,司徒熠當然不能幹站著。

  他也燒了幾沓黃紙,對著東方行禮——那時羽國故址所在的方向。

  洛羽站起身時,司徒熠甚至沒有發覺,他們的距離很近,遠遠地小於三尺,已然破戒了。

  從鬼蜮分別開始,洛羽便沒有機會離司徒熠這麼近。

  近到似乎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連空氣都染上他的氣‌息。

  黑衣少年貪婪地深呼吸,像是擱淺的魚面對近在咫尺的海水,忍受瘋狂的求生欲,渾身血液都在叫囂。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大膽的想法。

  可以再近一點麼?

  趁著此時,只近一點點。

  哪怕會被推開,他也認了。

  如同‌溺水之人看見浮木,饑渴之人望見綠洲,他的身體幾乎不受控制,在意識權衡清楚之前‌,已經做出了行動。

  他側過身,伸出手臂,輕輕抱了司徒熠一下。

  一觸即放。

  然後在司徒熠反應過來前,逼迫自己鬆開。

  司徒熠也沒想到洛羽會突然打破承諾,站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還伸手抱了他。

  可他連拒絕都沒說出口,那人便識趣地放下手,後退幾步,恢復三尺的距離。

  司徒熠:「……」

  司徒熠的心臟一擰,居然有點不是滋味。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想要板起臉,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你在做什麼?」

  「對不起。」洛羽立即認錯,「……我沒忍住。」

  雖然很短暫,卻是必需品。如同‌在高原上吸了一口氧氣‌,足夠他活很久了。

  洛羽盯著司徒熠,像一隻認錯的大狗。

  司徒熠吃軟不吃硬,更說不出什麼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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