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頁
很多患者可能在得病五年,甚至十幾年的時候也無法意識到自己患病了,等到真正來找心理醫生時症狀已經非常嚴重。
而沈歲和不一樣,他對自己的病情有很清晰的認知。
甚至為了自救去修了心理學課程。
但這種自救對他的情緒診療幫助不是很大。
或者說他的體內住了兩個沈歲和,一個在積極自救,一個靈魂趨近消亡。
但這種情況又不是精神分裂或人格分裂。
倒更像是兩種性格在抗爭,最終抗爭的結果是他較為溫和的性格獲得勝利。
這三個多月里,醫生見證了他從冷漠到溫和的蛻變。
甚至這種溫和有望變得溫柔。
今天的冥想很愉快,沈歲和睡得很沉。
從診所離開時已經臨近中午,他直接在附近的中餐廳吃了飯。
冷陽在天空中懸掛,鵝毛般的大雪仍舊紛飛,路邊竟然有陌生人在打雪仗。
都是成年人,看著玩得不亦樂乎。
在等飯的間隙,他從背包里拿出攝像機去了店外,找好角度拍了幾張雪景。
最好看的那張竟然是有一片雪花落在鏡頭前,他無意間拍到的一家三口手牽手走在馬路上的背影照。
一半是純白朦朧光影,一半是溫暖煙火人間。
沈歲和進店裡翻閱底圖的時候,心裡忽然有些酸。
近半個月沒跟漫漫打過電話了,也不知道他說話有沒有變得清晰一點,有沒有長高,不知道北城有沒有下雪,他有沒有在看到雪的時候咯咯樂。
把底片整理好之後,他的菜剛好上來。
窗外忽然有個十幾歲的白人少年搬了一棵聖誕樹放在白雪之中,正用英文跟他的同伴炫耀,這應當是這條街最好看的聖誕樹。
沈歲和看了眼手機,12.20。
這會兒應該趨近了北城的12.21,很快就是江攸寧的生日。
之前一直在猶豫她生日的時候要不要回國。
怕她看見自己又覺得死纏爛打,或者不開心。
明明是可以開心的生日卻變得不開心,他豈不成了罪人?
但他又真的很想回去看看,看看她也看看漫漫。
他人雖然在國外但心裡其實一直記掛著她們,大抵這是思念,也是家的滋味兒。
有些磨人。
他坐在那兒拿出手機翻閱最近幾天的機票,23號那天有合適的。
手指都戳到了購買頁面,最後又把手機放回去。
他低頭吃飯,這家餐館的中國菜真的很一般,沒滋沒味的。
飯快吃完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本來是不抱期待的拿出來,但在看到屏幕上的備註時,眼睛忽然亮了。
——寧寧。
是江攸寧。
這會兒應該是北城夜裡十二點多,她怎麼會突然打電話?
難道遇到了什麼事嗎?
沈歲和的腦子飛快轉著,手心都浸出了汗,幾乎是顫抖著手劃開了接聽。
隔了兩秒才接通。
江攸寧那邊的鏡頭很亂,一直在晃,從天花板到床單,一會兒還能看到江攸寧的頭髮,又黑又長,而那邊一直傳來漫漫的哭聲,聲音很響。
沈歲和聲音略顯急切,「怎麼了?」
江攸寧明顯更煩躁,大抵是對著漫漫說:「你不是要找爸爸嗎?這不是你爸爸?你自己看。」
沈歲和聽著心一酸,柔聲喊:「漫漫。」
鏡頭忽然對準了漫漫的臉,他的哭聲戛然而止,但他扁著嘴,看著屏幕,「爸爸。」
說得異常真切。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喊了爸爸。
沈歲和的眼睛忽然紅了,他低聲哄道:「怎麼了寶貝?爸爸在呢。」
「我好tang你。」漫漫抽噎著說:「你¥@#*回來呀?」
但沈歲和仍舊聽出來了。
漫漫說:爸爸,我好想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第92章 插pter 92 想——相親。……
站在大雪紛飛的紐約街頭, 沈歲和訂了張晚上回北城的機票。
本來這幾天課就不多,他也無須跟誰交待,回公寓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打車奔赴機場。
-
北城沒有下雪。
氣候很乾, 剛落地北城時沈歲和竟還有幾分近鄉情怯。
他跟隨人流出了機場, 然後把手機開機。
飛機沒有晚點, 時間剛剛好——12.21日下午四點。
是星期日。
他往下壓了壓鴨舌帽的邊,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有那雙仍露在外面的眼睛顯露著緊張,但眼裡有光。
他在機場外抬起胳膊一攔, 一輛計程車就在身前停下。
「去華師。」沈歲和坐在車裡溫聲道。
他給江攸寧發了條微信:【你這會在家嗎?】
沒有人回。
甚至連「對方正在輸入」也沒出現。
大概沒看見, 也不知道漫漫有沒有再鬧她。
或許在補覺。
因為見不到, 所以和她有關的一切沈歲和都只能猜測。
胡思亂想罷了。
司機師傅是個愛聊天的,剛拐過彎就打開了話匣子,「小伙子是華師的學生嗎?」
「不是。」沈歲和說。
他閉上眼假寐, 不再回應。
車裡安靜下來,靜到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