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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堂道長狠狠剜了眼戶綰,心虛道:「正所謂不知者不怪也,祖師爺恢宏大度,曠達不羈,又豈會拘泥於小節。」

  「不錯,正是長老。」老翁未理會李堂道長的恭維,微不可聞嘆了聲,接著道:「他躺太久了,也該讓他出來舒活舒活筋骨了。」

  「祖師爺,你這話是何意啊,聽著怪瘮人的。」

  「前輩有意讓我們出墓,可古墓斷龍石已下,想必另外的出口便在棺槨內。此前道長和阿音均聽到棺槨內有流水聲,故而前輩才讓我們服食閉氣效用的丹藥,也就是俗稱的假死藥,可令氣血短滯,心跳舒緩,呼吸延弱。」戶綰眼裡溢滿感激,她服藥之際便知老翁的用意,他是擔心仨人在湍急的地下河中溺水身亡。既然出口在棺槨內,驚擾長老的遺骸便在所難免。

  老翁揚起嘴角端詳著戶綰,讚許道:「姑娘敏慧聰穎,一嘗便知是何丹藥,必然精通醫經藥理,年紀輕輕有如此造詣,著實令老夫刮目相看。」

  「前輩抬看了。」戶綰謙遜道:「晚輩不過略知一二,論醫藥造詣還得是百里氏族的先祖,竟能研製出世人夢寐以求的長生藥方。金丹卷雖是禍根,無疑也是撼世寶藏。我原只當不死金丹為笑談,入了古墓才全然顛覆了我的認知,方覺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前輩不正是活生生的例證嗎。」

  「我活了千年,看盡世事變遷,烽火亂世也好,太平盛世也罷,都如過眼雲煙。活得久了,對人情冷暖無動於衷,對山河湖海興味索然,時間於我不過是無盡的寂寞,箇中滋味一言難盡。洗盡鉛華無求無欲,唯一所願便是肉身化塵歸土,靈修魂飛魄散。」老翁輕輕撫摸著身下的棺槨,落寞道:「世人夢寐以求的不死身,無非是入了一道又一道繁複的輪迴,走了一程又一程孤獨的旅途,感受不到真實,體會不到陳雜的百味人生,與行屍走肉何異!七年前兩族交戰,死傷無數,這場戰爭不禁讓我思考金丹卷存在的意義,儘管封存在鰷山深處,它依然是個禍端。你們的到來興許是個契機,我活夠了,也活累了,作為三身族最後一個無量壽身,能與金丹卷一同化為灰燼也算死得其所。」

  「前輩......」

  「祖師爺,你......」

  老翁抬手制止戶綰和李堂道長,他已然決定銷毀金丹卷,旁人多說無益。出墓的暗道設在棺槨內,一旦開棺必然觸發火石流沙頂,要放仨人出墓,金丹卷定保不住。老翁守著它七百多年,此時反而滿心輕鬆,頗有些解脫的喜悅。

  「我們一行四人,有一人誤觸了攝魂石,食人肉,無神識,可有救?」百里彌音對先祖沉痛的決定不置一言,開口卻提起衛封,不免讓人覺得她冷漠無情。卻不盡然,她若冷漠無情,臨走也顧不得失心瘋的衛封了。先是手刃百里南,後又面臨先祖的訣別,金丹卷即將不復存在,整個古墓亦會變成廢墟,而這一切均是由於她執意入墓釀成的後果,是她辱了氏族交付的神聖使命,此刻心情最沉重的莫過於百里彌音了。

  在攝魂石林,李堂道長目不能視,不知衛封具體情況,當時顧及到戶綰的感受亦未曾多問,此番聽百里彌音如是說,不禁頭皮發麻。一想到衛封,戶綰當即悲從中來,斂著眸不敢期望能從老翁口中得到樂觀的答案。作為一名大夫,她很明白失心瘋令多少神醫望而興嘆。

  果不其然,老翁搖搖頭,緩緩自棺槨下來,隨手拾起一旁的拂塵端於肘內,幽幽道:「我見到他時,他肚鼓如囊,已氣絕身亡,怕是生前儼如饕餮進食,被活活撐死了。」

  戶綰聞言鼻腔一酸,潸然淚下,抑制不住設想衛封撐死的慘狀。胃壁破裂,面色青紫,遍身嘔穢......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望爾等節哀!」老翁雖初識戶綰,卻對她頗多欣賞,見她悲切,難免惻隱。

  衛封打小喜歡親近李堂道長,兩人時常拌嘴抬槓,也是仗著李堂道長同昌池道人一般視衛封如徒如子。聽到這個噩耗,李堂道長亦哀痛萬分,輕輕拍了拍戶綰肩背,權當安慰。此時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寡言少語的百里彌音漠然杵在一旁,怔怔望著淚水漣漣的戶綰心疼不已,卻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內心對衛封的死絲毫不起漣漪,面對悲傷難過的戶綰,百里彌音不禁猜想戶綰此刻的感受,大抵與她七年前體會肝腸寸斷的滋味無異罷。思及此,不知親情為何物的百里彌音黯然看向老翁,竟隱隱滋生出挽留他的想法。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循環往復自然規律,眼下不是哀悼的時候,萬莫誤了藥效,趕緊準備出墓吧。」老翁提醒道。

  「一......一會兒揭開棺可會引起屍變?」百里彌音想讓老翁一道出墓的話哽在喉嚨。

  「蓋棺前,老夫先風乾了長老的屍身,再讓他躺在寒冷的暗河之上,經水氣浸潤數百年,不同於典型乾屍或濕屍,起屍的可能性極大。當初處理屍身時豈會想到今日自家人來掘自家人墳墓,若起屍了,你一定要趁火石流沙頂傾泄前儘快擺脫他,莫拖泥帶水,亦不可被他牽制,老夫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開棺吧!」百里彌音果決道。成也好敗也好,總歸要經歷一場惡戰,該來的並不是拖著就可以躲得過。

  「哈哈哈......手無寸鐵就敢叫我開棺,當真狂傲,是我族人當有的血性。」老翁仰天一笑,不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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