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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說笑了,我命運多舛,何時被眷顧。」百里彌音言罷,望向眉眼帶笑的戶綰,悵然若失。「自古紅顏多薄命,如今困頓於此,縱是四體康健亦護不了綰兒周全,哪來的福澤。」

  若生不能同游海角天涯,死得以共赴黃泉碧落,對戶綰而言已是最大的福報,最好的恩澤。斂住笑,戶綰眼底漸漸漫上的溫柔,是捋不開的千思萬緒,是訴不盡的千言萬語。無聲對望,沒有朝朝暮暮又何妨,腐骨化泥亦是地老天荒。

  老翁囅然一笑,悠悠在棺槨前踱起步來,緩緩道:「數百年來,偌大的寢殿頭一遭這般熱鬧,若非我習慣清靜,不勝煩擾,怕是不舍放爾等出去了。」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此話音一落,仨人齊刷刷對老翁注目而視。他是那一線生機!

  「你究竟是何來路?聽你這話的意思,古墓另有出口?」李堂道長半信半疑,心裡燃起希冀的同時亦疑惑老翁的身份。

  「你師門是否有一方蟠螭琉紋印?」老翁盤腿坐上棺槨,眼底神色精明瞭然,不答反問。「想必傳至你手中了吧?」

  「你怎知曉蟠螭琉紋印?」李堂道長詫異道。此印乃祖師爺託付的重擔,雖他早已仙逝,數百年來師門歷代道長卻仍不遺餘力恪守他老人家的遺訓,莫敢有違。它是一個信物,亦是職責所在,唯有蟠螭琉紋印的持有者方能知道九階雷池陣與古墓的存在。守護九階古墓亦是祖師爺之令,李堂道長之責。

  「我對你的祖師爺亦了如指掌。」老翁撫須悠悠道。

  提及祖師爺,李堂道長的腰杆子不自覺挺得筆直,敬重之情由心而發,興味盎然對老翁說:「我雖師承茅山,祖師爺卻是一介不慕英名的閒散遊方,自通術法,無師無門,並非茅山道士,亦無甚名號,鮮少有人聽聞。因其道術類門茅山,代代傳承下來便逐漸歸於茅山一支。但瞧古墓下的九階雷池陣與正統茅山術雖如出一轍,相較下卻邪戾非凡,正是出自我那神秘的祖師爺之手。你不僅知道蟠螭琉紋印,還說了解祖師爺,我不禁又要問了,老頭,你誰啊?」

  戶綰靜靜打量著老翁,他超脫不凡的神韻越發令戶綰覺得眼熟。她微微蹙著眉,仔細回想著似曾相識之感的由來,像一個打不出的噴嚏,有時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了,轉瞬又蹤跡全無。

  老翁的朗朗笑聲迴蕩在蕭索的寢殿裡,顯得格格不入。他隨手將拂塵擱置於棺槨上,自袖口掏出三粒黑色丹藥遞給百里彌音,和顏悅色道:「爾等先將此丹服下。」

  仨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知老翁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若想置人於死地,老翁大可不必多此一舉,任由仨人饑渴交迫困在地宮裡自生自滅便是。他非但與仨人談笑風生,還透露出放仨人出墓的想法,不似懷揣著不良意圖。戶綰思及此,率先取了一粒丹藥,置於鼻尖頓了頓,不著痕跡輕嗅一番才張口吞下,隨即眼神示意百里彌音和李堂道長。

  戶綰素來聰慧,又通識藥材精擅藥理,見她不假思索吃下丹藥,李堂道長遂安心跟著服用。而百里彌音倒沒李堂道長想得多,只要戶綰讓她吃,她便吃,不猶疑,哪怕是毒藥。

  「別賣關子了,你到底是什麼人,又怎會在古墓里,一五一十招了罷。」李堂道長一屁股坐上棺槨,盤起雙腿傍在老翁身側,緊盯著他嘀咕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和百里南一樣覬覦金丹卷吶。」

  老翁也不惱失禮的李堂道長,正了正神色,徐徐向仨人道出他的身份。

  同為三身族後裔,老翁與百里棺陣中的族人均是無量壽之身。七百多年前,三身族長老為保護為數無多的族人免遭長生引起的厄運,毅然決定易姓百里,封存金丹卷,不惜自戕用其陪葬,讓後世回歸凡體壽元。蒼塞冰天雪地不宜鑿墓安葬,氏族長老一心蔭澤後世,遂遺命老翁尋一處藏風聚氣的寶地,才千里迢迢自蒼塞一路尋至地勢得天獨厚的歃月凼開山為墓。為向後世隱藏無元量壽的秘密,族內二十八位龜鶴遐壽之人紛紛跟隨長老謝世,甘願以身養蠱,抵守古墓。唯獨留下精通堪輿專擅茅山法道術的老翁親手布下九階雷池陣法,自此便成了守墓人。

  至於收徒,那是後話。原稟著消磨時光的初衷,偶爾離開古墓四處遊歷,竟陰差陽錯收了徒。老翁心想,若能培養出另一股力量協同百里氏族共同守護古墓豈不是如虎添翼,如此一來,他亦可高枕無憂,不問世事。數百年來,百里氏族與門下徒孫盡忠職守,歃月凼相安無事。他雖心系蒼塞,卻鮮少回去,與百里彌音冰巔之上的一面之緣,說起來確實是她福澤深厚了。

  仨人聞言驚愕不已,難以相信眼前的老翁竟是活了幾百年的三身族人,是百里彌音的先祖,是李堂道長的祖師爺。戶綰猝然驚醒,忽然想起血蜘蛛巢穴上的墓道壁畫,畫中手持鑿錘氣宇不凡的長者神似老翁,怪不得此前覺得他甚為眼熟。

  「此棺槨的尺寸不同尋常,裡頭躺著的可是自戕的長老?」百里彌音自震驚中回過神,木然望著眼前的棺槨陷入沉思。面對如此身份的老翁,心裡竟也不起波瀾。

  反觀一邊的李堂道長卻面色窘然,為方才的冒犯感到難堪,訕訕從棺槨上滑下來,畢恭畢敬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戶綰見狀忍俊不禁,忍不住揶揄道:「道長方才與你的祖師爺平起平坐,可覺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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