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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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滴在光潔的手背上,額外的顯眼。

  魏大人握著毛筆的手就停頓在了那裡。

  書桌上有乾淨的巾子,顧明珠不加思量忙將巾子遞過去,魏元諶沒有接,眼見那墨汁就要乾涸,顧明珠將那軟軟的巾子壓在了魏大人的手背上。

  也許是他的皮膚太過白皙,不過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巾子擦了之後仍舊留了一個印子。

  這麼毛手毛腳的侍讀魏大人沒見過吧?誰讓蔣姑娘是江湖兒女呢。

  趁著魏大人沒有發怒,顧明珠繼續方才話題,也算轉移魏大人的注意力:「大人……申家是不是還有很多人在朝中?」

  申首輔在任上多年,定然留下不少人脈,足夠後輩子孫受用的,朝中的事還要請教魏大人。

  魏元諶提起筆寫好了信函:「申首輔的長子在禮部任尚書,次子也是國子監祭酒,申首輔的弟弟是都察院副都御史,朝中不少官員都是申首輔的學生。」

  魏元諶說完這些,思量片刻:「我大嫂章家也在國子監任職,申首輔的次子與章老爺關係不錯。」

  魏大爺的妻族是章家啊。顧明珠不禁琢磨,魏元諶的父親給長子找了這樣一門親事,是不是也有遮掩鋒芒的意思?朝廷一直忌憚魏家手中的兵權,魏家乾脆尋幾門文官姻親。

  「我父親是看上大嫂娘家的品性,與文官武將無關。」

  魏元諶的聲音突然響起,顧明珠從思量中回過神來。

  魏元諶正色地道:「魏家的處境,不會取決於一門親事,若連婚事都用來趨利避害,與那些不擇手段弄權的人也沒什麼兩樣,對於魏家來說,親家是文官還是武將都一樣,便是手握重兵的勛貴,也無不妥。」

  魏元諶說到這裡,不自然地目光微閃:「一味的退步,自折羽翼換不來信任,倒不如讓人忌憚不敢隨意下手,這朝堂上委屈求不了全,想要保護家人,只有讓自己更有本事,蔣姑娘覺得我說的可對?」

  顧明珠抬起眼睛,正好對上魏大人那一汪深潭,仿佛是在向她討要一個回答。

  周圍一片安靜,仿佛聽不到呼吸聲,氣氛也變得肅穆起來。

  好似她這個答案有多重要似的。

  魏家要與什麼人家結親與她無關吧,她也沒說什麼怎麼就讓魏大人有如此的反應,不過魏大人的話很有道理,保護身邊的人從來不能靠別人,而是要靠自己。

  顧明珠頷首:「大人……說的對。」魏大人今晚不但提及魏家姻親,還隱晦地表明了魏家對眼下局面的態度,魏大人對坊間人如此信任?還是想要坊間人信任魏家,魏家絕非那種利益為先的小人。

  魏元諶的眉宇瞬間舒展開:「國子監祭酒申二老爺的妻室,與懷柔駙馬生母趙氏是姨表親。

  程翌父親的繼室袁氏,其兄長也在都察院任僉都御史。」

  魏大人剛剛說過,申首輔的弟弟是都察院副都御史,申首輔的次子是國子監祭酒,這就是申家與程家、趙家的關係。

  袁家是否知道,趙氏是被程家人故意「害死」?現在趙氏安然無恙地回到京城,對程家、袁家來說都是很大的震動。

  能否在這時候找到些蛛絲馬跡,近而查到申先生背後的人呢?

  既然說到這裡,魏元諶忍不住道:「三皇子和五皇子沒有什麼動靜,一個接著在府中研究學問,一個接著傳太醫治病,沒有派人前來魏家打探消息。

  要說他們誰與申家人走動頻繁,那就是三皇子了,三皇子府中經常有國子監博士及監生來往。」

  三皇子自從被賜了府邸,就在府中招攬不少讀書人鑽研算學、律學,還與欽天監一起做了航海用的羅盤。

  顧明珠想起那八簧鎖:「不知三皇子府上……有沒有人善做機關,大人……不妨讓人注意著。」羅盤這些精巧的物件兒,做起來都要用到機關術。

  申先生、八簧鎖,就是太原府案子留給他們最重要的線索。

  顧明珠再次道:「大人說申先生沒有死……是否能將他抓住?」

  魏元諶嘴角揚起露出一絲笑容:「這兩日聶忱等人就能帶著他入京。」

  就算申先生不會說實話,也能攪一攪那池水。顧明珠放下心來,今天她收穫不小,魏大人告訴她這麼多消息,她就不用費心讓人去打探。

  魏大人回京之後如此大方,穿戴貴重不說,話也說得那麼仔細。

  不過有些話,她還是要說清楚。

  「魏大人,」顧明珠道,「接下來的案子是否還需要……坊間人?」

  怎麼?魏元諶微微揚起眉毛,她想要帶著人抽身不成?忽然想到她遲遲沒有遞來的帳目,她已經另有打算了?

  若她說,感謝他將坊間人帶來京城,算是貨銀兩訖,以後有小案子再來尋她們坊間人,也不是不可能。

  再往下查,困難重重,涉及申家和幾個皇子,坊間人抽身自保也不無道理,她查案為的是顧家和張老爺,並非是他魏元諶。

  魏元諶剛剛皺起眉頭,就看到幾頁紙遞到面前。

  「不管魏大人還用不用坊間人幫忙,這段時日的帳目還要勞煩大人先結清。」

  密密麻麻的幾張紙,事無巨細,全都列在上面。

  她這是多麼需要銀錢,不過寫了這麼多,最終要的也不過百餘兩銀子而已。

  「這樁案子,坊間人辦的不錯,」魏元諶道,「再加五十兩銀子,一會兒讓初九支給你們。」銀子不能少給,也不能給得太多。

  魏元諶看向顧明珠:「接下來查案,恐怕牽扯甚多,你們坊間人不方便與權貴爭鬥,只需在暗中幫我打探消息。

  自然你們也能替其他人查案,只不過要以我交代的事為主。你們之前一直在山西,初來乍到京中,我會寫幾封信函讓聶忱帶去順天府、刑部,那些都是與我交好之人,會對你們多加照顧。」

  如果不是頭戴冪籬,顧明珠臉上定是訝異的神情,魏大人不是一直都小氣得很,討要一點點銀子就動輒沉下臉,現在白白給了五十兩。

  顧明珠立即行禮:「多謝……大人。」

  剛剛起身,就聽院子裡傳來一個婦人聲音:「怎會這麼大的煙?該不會買到了濕柴吧?早知道公子搬新宅子,我就早些過來幫幫忙。

  這是新做好的紅豆餅,讓公子趁熱吃。

  小哥,放下,讓婆子來吧!」

  顧明珠看向魏元諶,難道是魏家人送吃食來了?

  魏元諶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了門,顧明珠跟過去探看,只見一個婦人提著燈笑吟吟地站在那裡,旁邊是灰頭土臉的柳蘇。

  「好久不見公子了,」婦人行禮道,「公子可許久沒讓人來取紅豆糕了。」

  這是……

  顧明珠仔細地看著,這婦人是西街做紅豆糕的大娘?

  她是周如珺時,最喜歡吃大娘親手做的紅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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