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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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元諶站在那裡停留了半晌才轉過頭。

  他目光清冷,一雙眼眸幽深似海:「太原府陸同知在我手中。」

  崔禎道:「那今晚命人出城的是魏大人了?」

  魏元諶視線從崔禎臉上掠過,神情帶著幾分輕蔑:「定寧侯你逾矩了。」

  定寧侯崔禎自從年少立下戰功之後,漸漸被朝廷重用,如今更是風光正盛,很少有人會這樣不給他留顏面。

  尤其崔氏族中就在太原府,誰也不願意在此得罪崔禎,所以近年來崔禎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拒絕。

  魏元諶道:「聖上命我查案而非定寧侯,若定寧侯對此案有興致,可以上奏稟告皇上,請來公文,我便將這樁案子讓給定寧侯。

  不過在沒有見到公文之前,只能我向定寧侯問話。」

  崔禎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現在這樣的時候不宜與魏元諶爭鋒,魏元諶搶到了先機,手中都握著什麼證據他們不知曉,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踏入魏元諶設下的陷阱之中。

  魏元諶揚起眉角:「關於今晚的事,知府大人還有沒有話想要問我?」

  韓鈺搖頭:「沒有……」他再提出什麼質疑,豈非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既然你們都無話,」魏元諶道,「接下來就要換我問了。」

  韓鈺喉頭一緊,原來魏大人方才的話是這個意思。

  魏元諶先去看衛所的副將:「畫舫上出事,竟然驚動了衛所,大周衛所何時兼了抓賊的差事?」

  副將一時語塞,立即去看韓鈺。

  韓鈺抿了抿嘴唇開口:「最近太原府接二連三的出案子,謹慎起見,我提前讓人去衛所知會,還請衛所多多幫襯,太原府是北方重鎮,不能有半點差池。」

  「韓大人說的出事,不過是賊匪搶奪財物,豈需動用衛所兵馬?」魏元諶說著又去看定寧侯,「北疆局勢如何,定寧侯該是比誰都清楚,既然定寧侯都沒有在營中戍邊,想必北疆一片太平,知府大人大可不必太過擔憂。」

  魏元諶說到這裡口氣一變:「再說,隨意調動衛所兵馬,讓衛所將士不能各司其職,才是真正的危險,無論到何時,除非軍事衛所兵馬不能有任何異動,否則視為謀反。」

  衛所副將身上一陣瑟縮,多虧他帶來的人不多,否則魏大人真有可能彈劾他,到時候別說前程,恐怕性命也難保。

  想到這裡,副將急忙躬身道:「是我等沒有思量周全,犯下過錯……末將願意領罪。」說著他去偷看韓鈺。

  魏元諶沒有理睬那副將接著道:「韓大人和定寧侯出城去哪裡了?這麼晚帶著人手離開,可是因為得到了重要的線索?」

  韓鈺道:「我與侯爺是發現陸慎之不見了,城門守衛接到陸慎之的文書放人出城,所以……」

  「韓大人是懷疑陸慎之與賊匪勾結?」魏元諶難得地點頭,「不瞞大人,我也是這般思量,若非有人在衙門幫忙遮掩,賊匪怎會如此猖狂,這就是為何我來到太原沒有直接去府衙。」

  韓鈺欲言又止,崔禎也面色深沉,魏元諶借著韓鈺的話,為今日的作為找足了理由和藉口。

  魏元諶接著道:「我還有一事要問定寧侯。」

  崔禎料到魏元諶還有話說。

  魏元諶臉上似是多了幾分困惑:「崔家祖墳到底是被雷劈了,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再次提及這樁事,如同在崔家的傷口上狠狠地碾了幾下。

  崔禎心中不由地冷笑,他之前的思量果然沒錯,如果他為母親遮掩就會被抓住把柄,

  「有人利用崔家女眷將火藥等物抬去了祖墳,又喬莊成道士引爆火藥,」崔禎沉聲道,「我雖沒抓到那假道士,卻將負責此事的管事媽媽交與族中長輩處置。」

  魏元諶悠然一笑,眼稍卻露出幾分冷冽:「恐怕崔氏族中不懂審案,不如交給衙門來辦,定寧侯以為如何?」

  崔渭剛剛登船上前來,正好聽到魏元諶的話不由的心中一緊,忙看向崔禎。

  崔禎似是未加思量:「既然魏大人有懷疑,明日一早我就讓人將管事送去府衙。」

  「大哥。」崔渭忍不住開口,如果將管事媽媽交給魏元諶,那不就像是被魏元諶扼住了咽喉?

  崔禎眉頭一皺,崔渭不敢再說什麼。

  「大舟上的事已經差不多了,各位與我一起押送案犯去衙門,」魏元諶說著向前走去,「順便見見陸同知。」

  魏元諶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面前,韓鈺忙追上去。

  丁公子被捉,丁家的護衛想要反抗,轉眼間也被拿下,老鴇子哭天喊地鬧騰了幾下,就被人塞住口帶走。

  馮安平在大舟上行走,指點衙差去抓人,見到韓鈺立即道:「大人與魏大人說話時,卑職就已經帶著衙差去抓人了。

  別看這只是一條畫舫,還真有不少人為那老鴇兒做事,見勢不好都想腳底抹油,卑職哪能放過,現在看來老鴇兒和丁家人早有勾結,大人連夜審問他們,定能從中查到些線索。」

  韓鈺面色不虞,平日裡不見馮通判做事這般乾淨利落,今晚做事倒不遺餘力,不過恐怕輪不到他來審了。

  韓鈺道:「將人妥善送去衙門,不要出什麼閃失。」

  「大人放心。」

  馮安平躬身送韓鈺,然後在人群中找到初九,向初九擠了擠眼睛,他難得聰明一回,這下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吧?

  眾人押送犯人到了府衙。

  太原府出了事,知府帶著人去抓賊匪,竟然「抓到了」皇上欽差來查案的魏大人,這樣的消息如同平地驚雷,將太原府大小官員全都從夢中震醒,齊齊聚來府衙門口。

  韓鈺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一眼就瞧見人群中的陸慎之。

  韓鈺立即翻身下馬:「這一整日你不曾來衙門,到底去哪裡了?」

  陸慎之躬身行禮,彎腰的功夫腳下不禁踉蹌。

  夜裡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楚,不過韓鈺等人還是察覺了陸慎之的異樣,陸慎之面色難看,整個人十分憔悴。

  魏元諶翻身下馬,輕描淡寫地道:「為了查明案情,我將陸同知帶去問話了。」說著他走到陸慎之面前,伸手拍了拍陸慎之的後背。

  陸慎之身體顫了兩下,緊緊地抿著嘴唇,仿佛是在強忍疼痛。

  所有人立即想到了魏元諶心狠手辣的名聲,這位陸同知只怕被魏元諶抓去動了私刑。

  韓鈺的臉色更加難看:「魏大人……這……」

  「怎麼?」魏元諶道,「知府大人覺得哪裡不妥嗎?」

  韓鈺不敢說,其他官員也噤若寒蟬。

  崔禎和崔渭遠遠地站在一旁沒有上前,魏元諶直指崔禎「逾矩」,崔禎自然不能再插手府衙之事。

  「走吧,」崔禎吩咐崔渭,「先回家去。」

  「大哥……」崔渭道,「您就看著魏元諶這樣……那陸慎之必然受傷不輕,如此對待朝廷命官,未免太過囂張跋扈。」

  崔禎不予再說話,翻身上馬向崔家祖宅而去,魏元諶拿到了線索還在知府等人面前立威,一舉數得。

  陸慎之這頓打不知會讓多少人生出懼意,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思,面對魏元諶時,就不敢輕易說出假話。

  崔渭追上來:「不過,這樣看來陸慎之身上也沒什麼疑點,否則魏元諶也不會放了他。」

  崔禎沉下眼睛,內情到底如何,只有魏元諶自己知曉。

  「那個聶忱我也見到了,」崔渭道,「與魏元諶的親衛在一起,這個人最該死,拿著大哥給的銀子卻為魏元諶效命。

  一個小小的坊間人敢動這樣的心思,現在他依附魏元諶,難不成魏元諶能帶著他一起去京城?」

  聶忱是個有本事的人,崔禎也早就知道此人對他並不忠心,他本不在意,可聽到這番話,心中也難免生出幾分怒意。

  魏元諶能順利做成這些事,必然有坊間人的幫襯。

  他定寧侯身邊人才濟濟,也從來沒有勉強過任何人,他已經給了聶忱機會,希望將來聶忱不會後悔,外戚賞的飯,沒有那麼好吃。

  崔禎道:「隨他吧,不必在意。」

  ……

  魏元諶走進太原府府衙中,陸慎之先上前回話:「那些民眾都沒有下山。」

  魏元諶頷首:「我知道了。」

  陸慎之抿了抿嘴唇:「可這不是我的功勞,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山中。」

  魏元諶抬起頭來。

  陸慎之苦笑一聲:「確實如此,不知是誰說服了呂光他們,讓他們躲起來。」他辛辛苦苦那麼多年都沒有取得呂光等人的信任,不知誰用了什麼方法才做到。

  陸慎之想了想補了一句:「要麼就是他們自己想開了。」

  「那還真巧,」魏元諶目光閃爍,「執拗了這麼多年的事,在這麼關鍵的時刻醒悟。」

  魏元諶說著看向陸慎之:「陸大人是否覺得是佛祖保佑?」

  陸慎之想想自己手腕上曾戴著的一串佛珠,臉漲成豬肝色,總覺得魏大人是在譏諷他:「不敢,定是有什麼原因,我會去查。」

  魏大人可真是難纏得很。

  「一會兒他們要看你身上的傷,就脫給他們看。」魏元諶淡淡地道。

  陸慎之應了一聲:「是。」

  小心翼翼地從魏大人屋子裡出來,陸慎之就被叫到值房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開了衣衫。

  屋子裡頓時傳來一陣吸氣的聲響。

  ……

  天漸漸亮了,魏元諶一路回到小院子裡歇著。

  剛剛推開屋門,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一隻藥箱。

  初九忙道:「這是那醫婆的箱子。」他看那醫婆可疑,就將箱子拿回來仔細查看。

  魏元諶點點頭。

  「孫先生來了,」初九道,「一直在等您,您身上傷口不舒坦,不如讓孫先生看看。」

  「好,」魏元諶難得口氣柔和,「將先生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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