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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記得,她隨後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士兵們拼死攔著她,一個個苦勸著「陛下請以國計為重」,「陛下且不可無視自身安危」。

  隨後,便是原本在外間忙碌的下人,許多趁亂逃回大帳里,見了她的模樣,跪了一地求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漸漸低下來,始終不曾有人馬衝擊大帳。

  有士兵緊繃著一根弦走出去察看,片刻後回來稟報:「敵軍已被斬殺過半,其餘的逃了回去,已經無虞。」

  眾人才鬆了一口氣,漸漸鬆懈下來。

  郁瑤恍惚間回過神來,才發現渾身大汗淋漓,腳下發軟,臉上竟然滿布淚水。

  她也顧不得在眾人面前失態了,撐著飄忽的腳步往外走去,身旁眾人也不敢攔她。

  外面一地狼藉,空氣里飄著木炭未燒盡的煙氣,混合著血腥氣,地上泥濘一片,橫七豎八倒著不少人和馬,也不知道是斷氣了沒有。

  火把在方才的混亂中熄了大半,此刻只有微弱光亮,不時有急匆匆奔走的士兵因天黑而相撞,要看清各人的面目更是難於上青天。

  郁瑤被寒風一激,只覺得方才出了那一身的汗,都快凍成了冰,連帶著心頭一片寒涼。

  「季涼——!」她扯開嗓子在寒風裡大喊。

  身邊經過的士兵紛紛看她。

  儘管許多人並不知道這正是大周的女皇陛下,卻知道她口中喊的人,正是他們的大將軍。

  「你知不知道,季將軍在哪裡?」郁瑤走投無路,隨意扯住一個人就問。

  那人搖搖頭,舉目四顧,「不知道啊,剛才只看見季將軍上了一匹馬,就向著敵軍衝過去了。連甲冑都沒有穿,真是比女人還要驍勇。」

  郁瑤的臉色便不由得又白了幾分。

  另一人路過聽見,好心指點道:「好像在前面,我剛才過來時見著了,仿佛說是不大好。」

  不大好?是怎麼個不大好?

  郁瑤晃了一晃,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陣陣地生疼,但她卻連慌亂的時間都沒有,向對方問了方位,就一路飛奔而去。

  跑了沒多久,就見前面幾人抬著一個擔架跑過來,上面躺著的人墨發披散,身上穿著常服,與軍中裝束不同,顯然正是季涼。

  她只覺得心慌得不知所措,腳下一軟,幾乎跪了下去,撲到面前一把抱住他,大喊:「阿涼!阿涼!」

  季涼臉色煞白,半闔著雙眼,仿佛失了知覺一般,郁瑤肝膽俱裂,去看他身上,卻見他衣袍乾淨,倒沒有破損血污。

  這時,一旁的顧亦華便伸手來扶她,道:「陛下莫慌,季將軍並未受傷。」

  「那是……」郁瑤一時愣住。

  顧亦華也是不知所措,「季將軍與敵軍作戰時,一如從前,並未有半分異狀,直到敵軍敗兵逃離後,才忽然道腹痛難忍,眼看就立刻支撐不住,末將等也不明白髮生了何事。」

  「……」

  她們不明白,郁瑤卻知道。

  「他有孕在身。」她極盡了所有的鎮定與忍耐,向她們道,「將他送回營帳里,趕緊叫軍醫。」

  這些大老粗聽了這話,三魂都嚇掉了兩魂半,立刻有人飛奔著去了。

  郁瑤隨著餘下的人一路小跑,將季涼往營帳里送,顛簸之中,本已幾近昏迷的季涼倒是微微睜開了眼,似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認出她,氣息微弱道:「阿瑤。」

  郁瑤心裡又氣又慌,喉頭堵得生疼,緊咬著下唇克制自己,看了看他的模樣,終究是俯下身去握住他手,「別怕,我在。」

  季涼牽了牽唇角,似乎說了什麼,只是聲音太低,混雜在周遭吵嚷里,聽不分明。

  她貼近過去,湊到他面前,這一次才終於聽清了。

  他說:「對不起。」

  她望著他全無血色的臉,一時不知能說什麼,最終只是沉著嗓子安慰了一句:「別多想,軍醫馬上就來了,你不會有事。」

  軍中給他們備下的帳子,已經是極乾淨講究的了,臥榻上鋪著厚厚的被褥,下人們經歷了方才一場混亂,驚魂初定,正在準備伺候就寢,見他們一群人忙忙亂亂地衝進來,驚得不輕。

  郁瑤顧不上交代他們,自己將季涼小心抱到床上,一疊聲喊:「軍醫呢?怎麼還沒有來?」

  「就快了,快了。」顧亦華在旁滿頭大汗。

  季涼臉色蒼白如紙,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往外沁,嘴唇也煞白,渾身仿佛沒了骨頭一樣綿軟。

  「阿涼,你怎麼樣?」郁瑤抱他在懷裡,心慌難耐,也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來了。」

  季涼氣息急促,仿佛極力忍耐著,連呼吸也要耗費極大的努力一般,他看著郁瑤,張了張口,終究是低低地擠出一個字:「疼……」

  郁瑤的心都快被扎透了。

  她知道季涼有多能忍,多吃得起痛,這位在戰場上被敵軍兵刃砍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大將軍,她的大將軍,此刻竟然在向她喊疼。

  恐怕他心底里,是怕多過於痛吧。

  「不怕,不怕。」她抱著季涼,忍著眼底的淚,柔聲哄著,「軍醫就快到了,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季涼卻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郁瑤看了看他身下被褥,摸了一把他的衣裳,沒有見血,心裡總歸稍稍安定一分,只道事情沒有壞到那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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