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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若真說了,未免有拿性命要挾之嫌。

  以沈蔻的性子,雖時常擺出退避閒散的姿態,實則受了沈有望影響,心裡將是非輕重理得分明,目光所觸及的,也不止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若她知道手裡捏了旁人的命門,非但不會拿來要挾,反而會為他這個所謂的「朝廷棟樑」著想,迫不得已做出違心之舉。

  江徹不屑用這種方式留下她。

  他只能另尋個理由,「沈大人為官清正,又是紅丸案的要緊證人,理應照拂。」

  是麼?

  朝堂上呼風喚雨的人,果然胡謅起來都不用打腹稿。

  沈蔻輕笑,眼底漾起幾分得意,「家父徹查那案子,原是職責所在,理所應當。僅憑這點功勞,就能勞動王爺數次下廚,送來種種佳肴?更何況,王爺在玉盤空大顯身手時,恐怕還不知道家父跟紅丸案的關係吧?」

  她噙著淺笑覷他,眼底的霧氣尚未散盡,眸色卻添了幾分揶揄。

  那神態,分明是早已窺破了真相,卻一直沒戳穿,只管在旁邊靜悄悄的看他掩飾。

  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何時發現的?

  難怪方才來時,她說了那麼一句意有所指的話。甚至先前他拎著食盒去客院,每回都假模假樣的是蔡九叔高徒的手筆時,她是不是也知道實情,只不過憋著壞水兒,端看他如何掩飾?

  江徹整個人差點僵住。

  酒意被嚇走了一半,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半個字。那雙沉穩深邃的眼睛裡陡然露出幾分狼狽,他竭力鎮定著避開視線,抓起隨手拎過來的酒壺,仰頭便灌了幾口。

  沈蔻的臉上笑意愈深。

  相識那麼久,她還是頭回見江徹露出這般模樣,罕見又好笑。心裡忽而有些愉快,她也斟了杯甜酒飲盡,黛眉微挑,「我沒說錯吧,九叔高徒?」言語刺激還不夠,她抓起筷箸,搛了裡頭一粒羊肉,送入口中慢嚼,「好吃,真是好吃。王爺果真天賦異稟,文成武就不說,就連做菜也手到擒來。」

  一字一句,調侃而揶揄地落在江徹心上。

  最初的狼狽尷尬漸漸消弭,他斜睨著沈蔻,看到她紅唇微動,正將那肉粒嚼的歡快。方才的失落與委屈消失不見,平素的乖巧溫柔也無影無蹤,反添幾分調皮靈動,像是狡猾心思得逞的小狐狸,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心底忽然一片柔軟。

  他情知抵賴無益,索性反守為攻,微微俯身湊近,壓著聲音道:「知道太多的人,總是容易被滅口,你這般窺探秘事,就不怕我惡向膽邊生……」他徐徐說著,修長的手抬起來,輕輕落在她如玉光潔的脖頸間,那張臉亦愈湊愈近,酒後微燙的呼吸落在她臉上,更添熱意。

  沈蔻的臉難以克制的飛紅,耳梢都滾燙起來。

  她當然知道江徹不會殺人滅口。

  但酒後失智,他的眼睛裡卻分明有火苗竄動。

  脖頸上,他的指腹微燙,像是情不自禁的在摩挲,連同近在咫尺的眼神都漸漸變了。

  沈蔻往後躲了躲,後背幾乎貼在窗檻上。

  「並非我有意窺探。」緊張之下,她的聲音都有點輕顫,硬著頭皮迎視他意味不明的微灼目光,低聲道:「只是王爺行事古怪,讓人心生疑惑罷了。還有我的問題……為何避而不談,心虛麼。」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耳尖亦愈來愈紅。

  臉頰上明明未施半點胭脂,卻嬌艷得如夭夭桃花,似蒸蒸紅霞。

  江徹心跳漸疾,方才灌進去的酒意湧上來,身子微晃之間,他的喉結滾了滾,幾乎貼在沈蔻的耳畔,「我看上了你,想投你所好,用美食將你拐到身邊來,不行麼?沈蔻,顧柔於我,不過是幼時相識的親友,不論外頭如何揣測,我都不會為她費多少心思,更不會為她下廚。」

  「她有她的路,你有你的緣法,我還不至於狂妄糊塗到彼此混淆。」

  「你與她原就截然不同,何必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嗎?

  沈蔻偏頭望著窗檻花紋,心頭一酸。

  是啊,就因顧柔出身公府,自幼金尊玉貴的養著,便被眾人視為明珠。而她前世鬼迷心竅,心甘情願的做了替身,努力學著去做旁人的影子,不自覺就成了所謂的混珠魚目。但若拋開這些,她真就比顧柔差嗎?譬如牡丹雍容,栽於宮廷,海棠清麗,長在山野,原就是各花入各眼的事,哪有高下可論?

  只不知入於江徹眼中的……

  她微抬醉眼,覷向幾乎貼在耳畔的男人,想著他說投她所好,雖不敢立時相信,心頭卻有些甜絲絲的。

  而此刻酒酣耳熱,這情形實在過於曖昧。

  心裡那頭小鹿重又砰砰的跳起來,男人微燙的氣息貼在身邊時,實在干擾她靜下心來判斷。沈蔻喝的畢竟是甜酒,不似江徹醉得上頭,遂深吸了口氣,抬頭指了指長案那端的板栗燒雞,低聲道:「那……能不能幫我拿栗子過來?」

  說著,側頭盯向窗扇,沒再看他。

  江徹雖酒意上涌,到底還沒失去理智,瞧著她的後腦勺,焉能看不出沈蔻的躲避之意?好在話說開了,他即使被戳破隱藏的身份,也沒落到下風,堪堪保住那點殘存不多的顏面,遂起身挪向長案另一頭,取了菜碟子給她遞過去。

  沈蔻趁著這間隙挪到外頭,匆匆嘗了兩顆栗子,便以酒醉為由,自作主張地喚了僕婦進來,帶她回住處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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