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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陸元道招供後,興國公與左相雖都拒不認罪,永明帝卻仍尋出罪名處死左相,褫奪興國公府爵位並將闔府流放於偏遠苦寒之地——還是看著當初老興國公爺為國捐軀,履立奇功的面子,留下了性命。
這其中有幾分是為喪子之痛,有幾分是為猜疑忌憚,除了永明帝沒人能知道。
但左顧兩家的罪名卻已無從轉圜。
至於東宮,因左相和興國公始終沒鬆口,且國之儲君和中宮皇后畢竟貴重,永明帝縱有懷疑,卻無實據,是以並未撼動。
一切似乎就此塵埃落定。
直到楊凝得知風聲,說原本處以死刑在獄中暴斃的陸元道其實並沒死,而是被人偷梁換柱,逃出了生天。
消息稟來,江徹聞之心驚。
紅丸案震動朝野,牽連無數,能將左相和興國公府問罪,陸元道的口供是關鍵。但陸元道若真能在天牢里偷梁換柱,自是有手段通天的人暗中相助,當日的口供便不足為信。
那背後之人,算遍朝野也是有數的。
江徹深思熟慮,決定徹查。
不過此事關乎重大,若無真憑實據,極難翻案。是以江徹並未打草驚蛇,只在暗裡搜集線索。如此不動聲色,對方即便察覺,也當以為是東宮在查,於江徹查案大有裨益。
先前在侯府外活捉薛氏,便是其中一招。
據薛氏供認,陸元道確實尚在人世,至於案子的實情如何,她並不知情。只知道陸元道與襄平侯謝嶠都捏著對方的軟肋,當日曾作偽證誣陷顧家,因怕泄露行跡,便由她喬裝入城,傳遞消息。
江徹當即命人去捉陸元道。
可惜那廝太狡猾,在薛氏未如期歸來時便逃遁得無影無蹤。
江徹圍著京城窮追猛打,陸元道逃亡許久,竟又悄然回到了這五仙嶺——想必是以為江徹查過此地,不會想到他又躲回這最危險的地方,自鳴得意。
而江徹今日親來,便是為此。
此外麼,也是聽聞沈蔻孤身住到了謝無相的地盤,順道來看看。
*
已經過了晌午,暑氣漸濃。
江徹昨夜已遠遠瞧了沈蔻來續命,這會兒原本是要去山腰的兩座道觀看看,瞧見裊裊走來的熟悉身姿,不由勒馬駐足。
少頃,避無可避的少女已到跟前。
「拜見穆王爺。」沈蔻盈盈屈膝。
她今日穿得淡雅,雖只著薄紗素裙,瞧上去也如清水芙蓉,天然雕飾。只可惜太沒良心,在玉盤空肆意享用他費心做出的美食,扭頭卻住到了謝無相的地盤。
江徹心裡有點堵,明知故問道:「來赴侯府的消暑宴?」
「是有點私事,無關宴席。」
「唔。」江徹瞧她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恐怕絲毫不知這些日的美食來自何處。若再不露點信兒,她怕是能蒙在鼓裡一輩子。遂將唇角挑了挑,俯身道:「莫非這裡也有遊方廚子,會做些精緻菜色,勾著你來尋覓美食?」
極平淡的語氣,卻令沈蔻遽然抬眉。
「王爺知道蔡九叔?」
沉靜的翦水秋瞳中亦迸出微亮的光芒,半是詫異半是驚喜,直直望向江徹的眼睛,似是想從他那裡探知蔡九叔高徒的行蹤。
江徹挑了挑眉,未置是否,只抖韁縱馬,徑直帶了楊固往道觀馳去。
沈蔻心頭亂跳,下意識追了兩步,卻哪裡趕得上駿馬的腳步?口裡一聲「穆王爺」喊出去,只換來遠處江徹回頭一瞥的背影,情知他是不肯回來多說了,心裡又是好奇又是氣惱,不由暗罵了聲。
臭男人,就會弔人胃口!
偏巧她還真就上鉤了。
沈蔻恨恨跺腳。
第16章 暗箭 「你誰啊?我們很熟麼?」……
不遠處,幾位姑娘藏在繁茂藤蔓背後,為首那人滿身綺羅珠玉,神情卻陰沉得緊。
是永寧伯府的魏令華。
魏家早先也曾顯赫,只是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男兒們坐吃山空,或是不思進取或是才能有限,雖頂著伯府的爵位,實則入不敷出,搖搖欲墜。魏家老夫人為此很是發愁,見兒孫指望不上,便將目光投向了孫女們,欲以姻親重振門楣。
魏令華就是被寄予厚望的那個。
她的容貌算得上乘,加之頗為聰慧,幼時讀書識字皆勝於兄弟,魏老夫人很早便挑中了她。這些年裡,魏老夫人按著宗室女兒的樣子,教她詩書才藝,舉止禮儀,連同管家理事等等,一併悉心傳授。
至於婚事,更是精打細算。
尋常門楣未必有用,唯有皇家指望得上。
但太子的婚事有皇后張羅,彭王的婚事由曲貴妃張羅,那兩位都是先挑助力次擇容貌,於魏家並無青睞,另選了有根底的人家結親。
剩下的就是穆王江徹。
這男人雖性情陰冷,卻文武兼修戰功赫赫,哪怕未必有承襲皇位的命,卻有足夠的自保之力。若魏家真能與他結親,將來夫妻一體,無論如何,到了困境時王府都會拉上一把。
阮昭儀不像曲貴妃那樣得寵,穆王的婚事定是帝後說了算。
而陳皇后巴不得江徹的岳家軟弱無用。
盤算過後,魏老夫人近來頻頻使力,欲請皇后撮合。在內宅中,亦時時教導魏令華留意言行舉止,在穆王跟前務必拿出最好的姿態,搏一搏穆王妃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