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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何澗鳴一張臉漲紅,似是萬千怒氣憋在心頭無從發泄,秦舒窈不由暗自低笑了一聲。

  這出身名門,又在軍中任職的貴公子,是要臉面的,可是她不要呀,何澗鳴今日如何冷待她,甚至威脅她,都不要緊,她只要在這人面前露過臉,留下了印象,就行了。往後時常露面,巴掌和甜棗交替著給,不愁他不露出破綻。

  她自信,以她的套路儲備量,對付這老實巴交的何將軍,還是不在話下的。

  為了她的虎符,她的大業,她什麼都可以。

  然而,她這廂正在暗自高興,卻忽見何澗鳴眯了眯眼,目光投向她身後的遠方。

  「哦?長公主只是來慰問臣的嗎?那你帶來的人,仿佛有點多啊。」

  什麼?

  秦舒窈兩眼茫然,她此行沒有招搖,不過只帶了桃夭,車夫,連同幾名護衛而已啊。

  然而下一刻,就聽得身後碌碌車輪響,還伴有馬蹄聲,和車夫吆喝停車的聲音。

  她一回頭,頓時目瞪口呆——

  身後遠遠地又駛來一輛馬車,停在軍營外,雖然隨行不多,形制低調,但她認得出來。

  這不是她公主府的馬車嗎?

  她眼睜睜地看著馬車在不遠處停穩,一隻修長的手掀起門帘,它的主人不緊不慢從車裡走出來,長身玉立,姿容清雋。

  只是驚得秦舒窈雙眼圓睜,一時間連半句能回何澗鳴的話都想不出來。

  顧千山?他在這裡幹什麼?

  那人卻看不見她眼中的震驚,和何澗鳴臉上的警惕之色,只是自顧自下了馬車,向他們走來,步履緩緩,衣帶輕拂,乍看仿若謫仙。

  車夫怕他不能視物,行路不便,小心跟在一旁,但既不敢伸手攙扶,也不敢隨意開口。

  他也弄不明白,長公主與駙馬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長公主如何會出來與羽林衛的將軍私會,而駙馬又一路尾隨追過來,唯恐一句話說錯,引火燒身,自己遭殃。

  於是低頭哈腰,掀著眼皮小心打量二人,見了秦舒窈,也不敢問安,只敢擠眉弄眼,神情分外滑稽。

  一旁的何澗鳴挑了挑眉,似乎揶揄似的低頭看了看秦舒窈。

  秦舒窈一時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看著顧千山走到他們面前幾步處,停了下來。

  他今日不知為何,又重新將眼睛蒙上了,一道白綾遮住了好看的眉眼,和大半高挺的鼻樑。

  她看慣了他在府中不蒙眼的模樣,一時間竟然很不習慣。

  顧千山站在他們跟前,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勞駕,請問哪位知道,長公主在哪裡嗎?」

  「……」

  秦舒窈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在心口上敲了一下,有些發悶。

  這人平日行動如常,一切都能自理,與她成婚後,連眼睛也不遮了,以至於她很多時候都習慣了,將他當常人來看待。

  好像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清醒地意識到,他是確確實實看不見的。

  在府中,知道她都會在哪些地方,分辨得出她大搖大擺,和下人們謹小慎微的動靜,尚且無礙,但到了外面,卻連想找一下她在哪裡,都需要客客氣氣向他人開口詢問。

  哪怕她就站在他的對面。

  秦舒窈的心裡忽然有些發酸,在身旁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注視中,上前兩步走到他跟前,在自己的腦子想明白前,已經從衣袖底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說出來的話,依然不好聽。

  「孤就在這裡。」她望著眼前的人,聲音低低的,「真笨,人站在對面都不認識。」

  顧千山被她說了一句,卻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被她握住的手反過來握了握她的,略用了幾分力道。

  秦舒窈素日只知道,這人的手白淨好看,會擺弄他那一堆卦簽算籌,也會摸骨,但卻第一次知道,原來手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覺竟然還……不錯。

  她愣了一愣,錯過了開口掌控局面的機會,就聽身後的何澗鳴笑了一聲。

  「長公主,這位想必就是駙馬吧?」

  秦舒窈轉過身去,面色泰然,「不錯,是孤的駙馬。」

  何澗鳴的目光停留在顧千山縛目的那一方白綾上,目光幽深,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長公主還是早些回去吧,往後少來軍營這等儘是男子的地方,以免駙馬不放心,不辭辛苦地找過來。」

  他話中顯然意有所指,暗含警告。

  不知怎麼的,明明秦舒窈來之前想得好好的,她豁出臉面去接近何澗鳴,不過是為了騙得虎符,攪亂朝廷,好完成她的任務,實現回家的心愿,一切為了目標服務,並沒有什麼值得羞恥的。

  而她與顧千山之間,也不過是徒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她選他做駙馬,無論是出於同情也好愧疚也罷,反正唯獨沒有真心。

  那她願意做什麼,利用什麼手段,刻意引誘誰,也無需顧及他的想法。

  橫豎又不是出軌。

  但是,此刻讓何澗鳴這樣一說,她忽然竟有一絲莫名的慌張,說不清為什麼,就是不想讓顧千山這樣以為。

  她從片刻前還堆出來的笑意從眸子裡斂去了,臉色淡淡,「孤不過是路過此地,想起那日之事,順路來向何將軍道一聲謝,並無意久留。既然話也說完了,孤便同駙馬先行一步,何將軍不必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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