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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舒窈抬了抬眉,大約聽明白了。

  這意思就是,顧千山他單看起來,哪兒哪兒都正常得很,像個全乎人似的,可他偏要在回房前知會一句,說自己身子不適。

  那以這些日子來她表現出的重視,下人一定是不敢輕慢,要進宮向她稟報的,畢竟萬一駙馬有些什麼事,誰也擔待不起。

  但管事他們一面派人往宮裡急尋她,另一面卻又疑心,他和從前後院裡的有些男寵一樣,是故意裝病,博取她的垂憐和寵愛,所以一時間也沒有急著去請郎中,以免將場面鬧大。

  想明白了這一層,秦舒窈一路懸在半空中的心,就略微降下來了一點。

  這公主府的管事,是幾十年的老人精了,他的眼光基本是沒有錯的。

  她就說嘛,她那巫蠱還沒拿出來用,顧千山如何就能不好了。

  她舒出一口氣,揮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往顧千山的院子裡走。

  儘管知道這人多半沒事,她推開房門的時候,手腳還是不自覺地輕了一些,一眼就看見他斜倚在窗下榻上,像是在閉目養神。

  聽見開門聲,他也不曾動一下,真像是入定了一樣。

  秦舒窈看見他的模樣,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下,走過去伸手輕輕戳他,「喂,你怎麼了?」

  面前人的眼帘微動了一動,卻沒睜開,仰起臉來朝向她,聲音輕輕的:「長公主回來了?」

  哎喲,別和她來這個,遭不住啊。

  秦舒窈只覺得心裡酸酸的,怪異得很,乾咳了一聲:「你哪裡不舒服,孤讓人叫郎中。」

  「不必麻煩了,我也沒有什麼大礙。」顧千山有氣無力地牽動了一下唇角,「只是眼睛有些疼。」

  「……眼睛疼?」

  「許久沒有見過太陽了,今日驟然一見,有些難受。」

  「……」

  秦舒窈站在榻邊,哭笑不得,無話可說。

  咱們能不能講點科學的,你分明瞎得完完全全,連光感都沒有,見不見太陽對你又有什麼分別?

  而眼前人看不見她精彩紛呈的表情,仍一臉無害地對著她。

  她想了想,終究是沒能說出這句話,反而低嘆了一聲,坐到他身旁,手遲疑了一下,輕輕撫上他的眼睛,「疼得厲害嗎?」

  顧千山這副模樣的時候,倒顯得有些乖巧,聞聲搖了搖頭。

  秦舒窈就眯眼笑了一笑,手轉而挑起他的下巴,「你故意讓人把孤從宮裡叫回來。」

  這人被她這樣輕佻對待,也不反抗,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是。」

  儘管猜到了,他心裡大約打的是什麼主意,秦舒窈仍然故意揚起了音調:「你莫非是在試探,自己在孤心裡的地位?」

  顧千山仍然閉著雙眼,面容安靜,「不錯,正是。」

  「……」

  「長公主在與我相識前,後院中就有了許多位公子,我又是個眼盲的,難免自慚形穢。」他不緊不慢道,「我只想試試,我在長公主心裡的位置,究竟有多重。」

  你見過哪一個人,拈酸吃醋的時候還能這樣波瀾不驚,條理清晰,說話像背課本一樣的沒有?

  秦舒窈又好氣又好笑,表情扭曲,大搖其頭。

  幸好,顧千山是看不見的,在他面前,只要不發出奇怪的動靜,大可以不必強裝冷臉。每天戴著一張兇悍的面具,到他這裡,秦舒窈倒是破天荒地得以放鬆片刻。

  她無聲地笑夠了,才重新端起做作的聲線:「哦?那你對你看到的結果,還滿意嗎?」

  眼前的人微笑不改,「長公主能為了我,從宮中匆忙趕回來,我自然是極感動的。」

  秦舒窈險些繃不住笑,默默捏了捏眉心。

  不會吃醋,就不要吃醋,戲假了,朋友。

  她算是看明白了,原來他這一副溫吞從容的模樣,是刻進骨子裡的,只是從前街邊算卦的時候,還真把她給蒙住了,看起來是有那麼幾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而如今,用來同她演戲,要強扮耽於情愛的戲碼,就怎麼看怎麼好笑。

  不過轉念一想,他可不是從十五歲起,就在山上修道嗎,要小道士動凡心,那的確是難為他了。

  秦舒窈唇邊噙了一絲壞笑,聲音卻裝得威嚴:「才成親一天,就敢裝病來試探孤?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量?」

  顧千山臉色都沒有變一變,依舊平靜,「那長公主打算如何罰我?」

  「……」

  了不得,用最人畜無害的表情,說最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雖然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恐怕也想不到那個點上去,但他生來面目溫柔,唇角像是永遠微微上揚,如春風拂面,襯著這句話,實在很難讓秦舒窈無動於衷。

  撩於無形,最為致命。

  秦舒窈咬了咬牙,忽然起了邪心,傾身上前,一手支在這人身側,整個人就懸在他上方,相隔不過幾寸。

  儘管顧千山看不見,卻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氣息,他的眼帘動了一動,唇角不自覺地抿了一下,竟透出一絲少見的無措來。

  秦舒窈看在眼裡,忽然怔了一怔,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但她氣氛營造到這個地步,也並沒有打算收手,仍舊抬起手來,輕輕捏起他的下巴,笑容邪魅:「想如何罰你,你還猜不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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