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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張望四周,木桌,油燈……屋子裡的所有擺設也開始逐漸淡化,裊裊雲煙自腳下升起環繞。鐘鳴聲再次響起,二人卻已回到寺廟外頭的那處竹林間。

  還是那段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長階,上頭的碧色苔蘚星星點點綴滿角落,翠竹葉上的晨露乾涸,卻重又繞上雲煙。林中的空氣分外清新,隨便吸上一口就叫人心曠神怡。

  「這座寺廟之所以叫佛光寺,就是因著此處龍氣騰升,自古便有佛光籠罩的傳說。她那日會來此處,便是為了取這竹林中的無根水,好入墨作畫。」

  玉面狐伸手捏起一片竹葉,在指間來回摩挲。

  「她,就是我母親吧。當年,可是她救了遙遙?」

  他回眸淡淡一笑,頷首繼續道:

  「九尾狐的精血可以救人,只不過……」

  「只不過?」

  晏蘇蹙眉斜了他一眼,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畢竟是逆了天命,對自身折損也是不少,她也不外如是。」竹葉被狠狠從枝頭拽下,捏在拳中瞬間化為齏粉,「那年你還小或許記得不真切,若不是她早已折損許多修為,又為了護你周全,也不至於會被一個不入流的道士給……」

  又是一陣沉默,只那幽幽不絕的鐘鳴聲還在提醒著他們時間的流逝。

  玉面狐背過身去不願再理人,眸中的柔色漸斂,陰冷重又掛上他的嘴角,就像自海上吹拂而來的清風,去了濕意便只剩乾冷無情。

  ☆、遊仙

  「先生這是打算走嗎?」

  腳步聲驟停,玉面狐轉過身,細長雙眼裡閃著幽森的紫光。有風突起,卷席著翠竹葉撩起雪白衣袂。

  「殿下的疑慮,莫非還沒解答?」

  「先生究竟在怕什麼?」晏蘇冷笑一聲回視他,右手有意無意摩挲著腰間的魚腸劍,「遙遙五歲那年患上的怪病,是怎麼治癒的?」

  「殿下可曾聽說過『貪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

  「我只知因果輪迴,善惡終有報。」

  周身的雲煙此消彼長,竹葉慢悠悠地飄轉其間,風一吹又從地上打起轉。明明是旭日當空,卻絲毫不減林中的寒意。

  「娘娘,山路滑,您多加小心。」

  長階下頭傳來少女焦急的聲音,濛濛霧色中,隱約可見兩個人影正向著山上攀登。走近些才瞧清,似乎是主僕二人。

  「這要是讓陛下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盤著雙平髻的粉裙小婢憂心忡忡,攙著身旁的紫衣女子,時不時四下張望兩三,也不知是在怕什麼。

  應是平日裡不常走動的緣故,漫漫山路叫這位紫衣女子頗為吃不消,捂著胸口微顰著眉的模樣,倒真有點西子的神-韻。

  「不打緊的,只消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宮裡,陛下就不會發現。」

  小婢抿起嘴,見主人狼狽模樣甚是心疼,滾熱的淚珠在眶子裡打轉,可到底還是忍住沒讓它落下。

  晏蘇兀自皺眉站在一旁看著不說話,目送二人消失在長階上方的水色中。

  「殿下不是想知道十三年前,遙遙是怎麼得救的嗎?」

  玉面狐嘴角噙笑斜了他一眼便自顧自跟了上去,懷中的香爐暈出更多雲煙,只一瞬便將他的淹沒。

  寶殿內香火縈繞,暈出煙氣竟還蓋過了幻境中的雲霧,少了幾縷玄妙,添了幾分莊嚴。碩大的佛祖金像立在面前,與下方虔誠跪著的嬌小紫衣女子形成鮮明對比。

  「佛祖保佑,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兒。」

  磕頭聲沉重,伴著哽咽聲傳來,混在肅穆經文聲中叫人難以辨認。偌大的寶殿除了那尊無喜無悲的金像外,便只剩那纖弱顫抖的身軀。

  世間疾苦,貪嗔痴恨愛惡欲,哪一種不摧心肝,泣血淚。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可即便這三千煩惱絲斷盡,心不定則愛不絕,到底是意難平。

  晏蘇心裡雖百般不是滋味,可又無可奈何,不願在玉面狐面前露出絲毫破綻,只得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默默退至一旁做個不動聲色的旁觀者。

  香火不絕,燭光跳動,照映出女子絕望的臉龐。額上已顯出淡淡淤青,雙眼紅腫似兩顆巨大的核桃,不磕頭也不上香,只呆愣在原地不做聲。

  殿外的小婢偷瞄一眼裡頭的情形,又巴望兩眼天色,跺著腳來回走動,生怕一停下來就忍不住會抱頭痛哭。

  「娘娘若是想尋五年前的那位姑娘的話,還是請回吧。」

  清冷的聲音自佛像後頭飄出,嚇得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揉了揉眼角重新振作精神,四下里尋找說話之人。

  香爐上的輕煙轉濃,即使有風穿堂而過也吹不散化不開,也隔絕了那悠遠的鐘鳴和沉沉經文聲。

  佛像前,燭火搖曳得更加劇烈,橘色火苗自正中向兩面忽地全都染上了幽藍,雲生霧繞,一下便將這莊嚴的佛堂變得詭譎陰森。

  悠揚笛聲傳來,縹緲不定。雲煙深處,一位白衣男子踏霧而來,銀白長發垂至腳踝,衣袂翩然似登仙。

  晏蘇愣了半餉,旋即又釋然一笑:

  「果然是你。」

  玉面狐但笑不語,拂著懷中的藍釉香爐靜立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公子此言何意?」

  紫衣女子回過神來,秀手不住揉搓著帕巾。

  「沁兒早在五年前就死了,現如今沒人能幫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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