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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真的好想哭,雖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餓得路都要走不動了。
不如就死了吧,死了之後,一了百了,什麼國家大計,論語詩經,什麼隨口便來的文章詞句,都有什麼用呢?
直到他渾渾噩噩地走到一處餛飩攤旁邊,聞到噴香的餛飩味道,才知道食色性也,人的根本就是一日三餐啊。
他努力地想走開,那賣餛飩的麻子姑娘卻捧給她一碗餛飩,熱騰騰,香噴噴,那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甚至比皇上賞賜的御宴更為美味。
他發誓,這輩子都要護她周全。
周為民伸手輕輕握住女孩兒有些涼的細軟小手:「你信我,一切都有我在。」
他的手溫熱,與陸靖言那寬大有力的手是不同的一種熱度,雪音心中軟得厲害,她點頭:「好。」
這一日尚書府大喜,闔府上下都領了賞銀,齊尚書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卻得了傳召,說是皇上召他入宮。
齊尚書心中一跳,但皇上有命他卻不能不遵從,立馬收拾東西進宮去了,一路上心裡想著還好今日親事已定,還有媒人為證,也算是安穩了。
此時宮中皇上與陸靖言正在下棋,原本皇上當初奪嫡失敗,自以為一輩子只能守在西南之地做一個旁人口中的笑話。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陸靖言這個在京城被人欺辱的世子,竟然給他暗中遞信。
後來他也無數次見證了這個自小就比那些皇子們優秀的世子,是如何兇悍如何狡猾如何狂野地帶兵一路殺到了京城。
因此,他願意給陸靖言幾分面子,無論是權勢地位還是財產抑或是女人。
莫要說陸靖言要的是個尚書府的千金,便是他自己的親女兒,他都毫不猶豫地會給。
「思行啊,齊尚書很快便會來了,你且放心,朕會說這是朕的意思,並非是你請朕賜婚。」
陸靖言手中的黑子啪嗒一聲落下,坐直了身子:「多謝皇上。」
他才說完,皇上又道:「朕啊,會把你們的親事辦得風風光光,作為你對朕忠心的嘉獎。」
兩人相視一笑,此時外頭太監來報,說是齊尚書來了。
「宣。」皇上手中白子落在玉盤上。
齊尚書恭敬地低頭垂手進到殿內朝皇上跪拜,皇上笑道:「愛卿平身。朕瞧你面上都是喜氣,可是有什麼喜事啊?」
其實他這話完全是為了引出來自己要賜婚一事,可齊尚書卻順勢笑道:「微臣多謝皇上。今日微臣家中的確是有喜事,小女與新科狀元周為民定親,微臣實在是高興啊。」
皇上一愣,陸靖言幾乎是立即站了起來。
「齊大人,你說什麼?」
他動作太急,袖子帶得面前那一隻放棋子的碗也倒了,十來只棋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齊尚書硬著頭皮說道:「陸世子,我家小女與狀元郎周為民今日定親。」
陸靖言拳頭猛地握緊,眸子緊縮,咬緊牙關看著齊尚書,他如何也不敢信,雪音會與旁人定親!
更莫要說是那個狀元郎周為民!他素來沒聽說過周為民與齊家有什麼走動!
齊尚書站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等著皇上與陸世子的反應,陸世子恨不得立即飛奔出去揪住齊雪音問個清楚,他不信,絕對不信!
前天晚上他還與齊尚書喝酒,今日雪音便定親了?!
皇上見陸靖言神色不對,咳嗽一聲:「思行,你若無事,便先回去吧。」
陸靖言失魂落魄,手都氣得幾乎發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殿外的,等走到那一道宮腔之下,忽然聽到頭頂一列飛鳥嘩啦啦地煽動翅膀,瞧著那一行飛鳥的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才忽然覺得委屈又難過。
他藏在袖中的手裡甚至還握著那枚同心結。
不敢信她與旁人定親了,卻知道這大概就是事實,她早已不喜歡他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
陸靖言眼眶發紅,仰頭看著天,無垠蒼穹,陰沉沉的天帶著暗灰色,似乎要下雪了,一切都讓人絕望,他想問問老天,他真的知道錯了,要該如何挽回?
她根本連機會都不肯給他啊!
素來堅硬如鐵的一顆心,被人捂化了,卻又這般重重一擊。
陸靖言走到宮道門口,俯身上了馬車,一滴熱淚掉在他手背上,他忽然就笑了。
笑著笑著,他坐在馬車裡,面無表情地緩緩落下兩行淚。
人家都定親了,皇上也沒有法子,只隨便找了個事兒問了齊尚書幾句便打發了。
齊尚書如何不明白今日是什麼局勢,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慶幸還好今日一大早地便把親事給定下來了。
這日起天氣變得異常惡劣,眼看著要過年了,風雪交加,周為民往齊家送了不少的炭盆臘肉臘魚臘腸之類的東西,而雪音也禮尚往來地給他做了兩雙襪子,一件棉的披風。
因著實在是冷,飯館便歇業了,雪音也素來不出門,每日都在家中陪著她娘。
梅氏自從上次病倒之後便時常臥床不起,定親那日她心情很好起來了一會,可後面又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一家子如今的心頭大患便是梅氏的病情,周為民也十分盡心,又特地想法子帶了一位御醫傳人去齊家給梅氏看病。
可梅氏這病實在是複雜,一時半會難以調理,隨著天氣嚴寒而更加惡劣,發作起來就好似熬不過去冬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