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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後她在蕭條的街道上買了幾個肉包,重新上車,晃晃悠悠地趕馬繼續前行,盛夏連綿的雨停了,道旁樹木茂盛,一片濃綠,熱風吹起樹葉,空蕩蕩沒有行人的路上忽而一陣迷濛。

  簌簌的響聲散盡,馬車裡突然幾聲連聲的咳嗽,她勒馬停車,鑽進車廂。

  車廂里寧雲澗已經醒了,鋒利的稜角餓了兩日後越加鋒利,乾裂的嘴唇緊緊抿著,陰沉地一瞬不瞬地看著車頂。

  顛簸了兩日,周身一直捆綁著,他的儀容實在不好看。

  阮木蘅溫柔地將他凌亂的頭髮理了理,俯視著他的眼睛,輕輕一笑道,「你醒了。」

  寧雲澗沒有涼透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對望著她,又好似沒望進去。

  阮木蘅低低一嘆,「我知道你恨我,但恨我也沒辦法,一切已經結束了!」

  她不管他是否在生悶氣,強硬地掰過他的頭,用濕帕子給他擦臉,絮絮叨叨道,「這場仗已經結束了,破陣軍受朝廷招降,嚴修和眾將領向朝廷交出兵符,景鸞辭在軍中頒布赦免令,扣下幾名重要叛將關押待審,褫奪軍銜,其他三萬士卒全部赦免……」

  「不過破陣軍經此一事,被打散了,分部去各邊戍守,戴罪立功。」

  「所以你要恨,就恨吧,可以恨我一輩子!但重來一次,我仍舊會這麼做!」

  寧雲澗終於輕輕地一動,抬目盯了她一眼,又望著車頂。

  阮木蘅從一個小瓷瓶中倒出幾粒丸藥,一捏他下巴,自然地道,「吃了。」

  寧雲澗抿緊嘴,理也不理,她等了一會兒,仍舊不管他無聲的反抗,也不管他會不會咬她,直接將手指撬入他口中,將藥塞進去。

  擦了擦他嘴巴,道,「能致昏迷的藥我已經解了,這是麻藥,你是行軍之人,若身上有力氣,我肯定攔不住你,所以你還是再吃幾天吧!」

  她淡淡地說著,好似像勸他多吃兩碗飯,又稍微鬆了松他身上的繩子,以免勒傷了,爾後靠在車壁上,淡淡地看著他,笑了笑,「不要太鬱悶,你著了我的道,其實一點兒都不奇怪,你很聰明,但從小就不會玩心計,所以你以前下棋贏不了我,捉弄不了我,現在也一樣。」

  寧雲澗眉毛輕輕一跳,又看了他一眼,繼續望車頂。

  阮木蘅邊勸說他吃東西,他不吃就強塞進去,邊天南海北隨意瞎扯,而寧雲澗自始至終都不搭話。

  歇了差不多了,她緊了緊他身上的繩子,從泌陽繼續往北邊方向走。

  馬車搖擺著又走了三日,寧雲澗是叛軍首領,景鸞辭怎麼說都不會放過他,阮木蘅怕有追兵,專撿難行的道狂奔,路過驛站也不敢行宿,走累了就在馬車裡窩上半夜,爾後接著趕路。

  七日後,竟然到了霍州,從霍州過了陽城、關州就是北邊邊境,北地邊境塞原縣,地處大郢、西夏、大瑀的交界處,是三國拉鋸戰亂之地,正因為地界掰扯不清楚,反而成了管轄最鬆懈的地方,久而久之便也成了逋客和亡命之徒藏身的桃源鄉。

  阮木蘅準備帶著寧雲澗在塞原縣躲個七八年,再回到河西的石溪村。

  到第十五日,一場毫雨狂亂地下了一整日,道路泥濘鬆軟,阮木蘅無法,就近找了一家驛站住店。

  時間正晚,剛入店久違地洗漱一遭後,夜雨停了,昏暗的驛站被遲遲而現的一彎弦月泠泠清清的照亮。

  阮木蘅下樓餵了馬,看著月下黑黑的遠山,雨後泥土的腥氣帶著涼風隱隱約約地傳來,洗滌了連日的燥熱。

  深深地嗅了一口,那焦灼的胸口好似一瞬間盪開了,慢慢沉靜下來。

  她由衷地微微一笑,裹緊自己回到驛內,之前還零星幾人的堂內忽而寂靜無聲。

  阮木蘅雖覺有異,但並未多想,看也未多看,便跟堂里小二要了一壺茶和兩盤點心,端著正要走,角落裡一個聲音陡地叫住她。

  她吃驚地尋找,一人繡金玄色長袍,面色清冷地端坐,旁邊一左一右一胖一痩的兩人垂目彎腰靜候。

  阮木蘅無聲地張嘴,還反應不及說話,驛站外一陣鬧哄哄的馬嘶聲,頃刻間便湧進一干整肅的禁衛,團團地將驛站圍成鐵桶。

  景鸞辭仍舊不動聲色地靜坐,看著她臉上流過的慌亂,若無其事地開口道,「我猜,你若不能往西,不能下南,東邊太遠,勢必走的北,北邊的塞原是逋客之鄉,你要去那裡是麼?」

  阮木蘅臉上發白,緊張地繃了一會兒,鬆弛下來,嘆道,「不該在半途歇息的,還有四日就能到塞原了。」

  「我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你在大郢,即使去塞原,我只要想找,總有辦法將你找到。」

  景鸞辭慢慢地說,面前一桌子的菜不知何時已經擺滿,他淡淡地揚臉,一旁的周曇忙殷切地道,「姑娘應當餓了,不如和我家公子一起用飯吧。」

  阮木蘅滿口苦澀,順從地坐到他旁邊,景鸞辭臉上始終一絲笑意都沒有,眼珠清冷曜黑,滑在她臉上時,仿佛能冰凍三尺。

  他伸手自斟了一杯,又給她倒了一杯。

  阮木蘅嘆氣,舉杯飲盡,杯子落桌時,一聲鈍響,她苦澀地笑了笑,「我的一命能抵寧雲澗一命麼?」

  「不夠。」景鸞辭神情冷淡地道。

  阮木蘅低眉,一會兒又抬頭,「若我當真以命脅迫呢?是否有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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