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章 哥,我錯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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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潘安看到韓湛身後的男人毫無徵兆的,說掉淚就掉淚。他眯起毒辣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著蘇問看了片刻,便想明白了這人哭泣的原因。

  「你就是那個小拖油瓶?」

  『小拖油瓶』,他們兄弟倆一直都這樣稱呼劉大倫那個小跟屁蟲弟弟。

  張潘安表情奇異地看著蘇問。真沒想到,當年那個看上去瘦不拉幾的小屁孩,成年後竟然這樣英俊帥氣,個子不比他哥矮。

  「看不出來,你哥長得一看就是野路子出來的。你跟你哥不同,你長得像是個文化人。」

  張潘安這次倒是眼拙了,他並不知道他所謂的文化人,其實是個手上沾染了無數人鮮血的殺手。

  沒得到韓湛他們的附和,張潘安也覺得有意思。他盯著蘇問身上那一看質感就很高級的衣服面料,一個人在那裡興致勃勃地說:「你跟你哥哥走散後,是不是有了好的造化啊?誒,話說當年你走丟後,都做什麼去了?」

  「是不是被賣給了有錢人家當少爺啊?」

  若不是遇到了有錢人,他也不會認識韓湛他們這些人。

  給有錢人家當少爺?

  蘇問不知何時已經擦掉了眼淚,聽到蘇問這番話,他笑了笑,語氣平靜地告訴張潘安:「沒有哦,我們賤命一條,哪裡有資格給有錢人當少爺?」

  張潘安倒是認可蘇問的話,點了點頭,「倒也是,有錢人領養孩子,也不挑你這種。」

  但他又感到好奇了。「那你跟你哥分開後,你做什麼去了?」

  蘇問:「被賣給毒梟當童工。」

  聞言,張潘安眼裡露出了吃驚之色。他是幹這一行的,自然清楚這一行里的童工過的是什麼日子。

  張潘安意味深長地看著蘇問,他說:「你也不容易。」看他現在的衣著打扮,結識的朋友身份,他顯然已經脫離了泥潭,有了一個體面的身份優渥的生活。

  能從那種毒窩裡走出來,想來這孩子現在混的極為不錯。

  蘇問盯著張潘安手上的鐐銬,牽起了唇角,竟也說:「你也不容易啊,天天呆在這裡,沒了自由,怕是不習慣吧。」

  張潘安點點頭。「在外面呼風喚雨慣了,突然進了這裡頭,還真的不習慣。不過麼,這裡面有一點好,就是安全。」

  這監獄建的好,裡面的人插翅難逃,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

  呆在裡面,張潘安不用擔心被人報復,不用擔心某天晚上,一覺醒來,會被人用槍抵著太陽穴威脅生命。

  聞言,蘇問古怪地笑了下,沒再看張潘安一眼,直接轉身就走了。

  得到了渴望知道的真相,再繼續待下去也沒意義。

  蘇問一走,其餘幾人也跟著起身離開。張潘安見韓湛說走就走,就有些急了。「孤狼,你就這麼走了?你答應我的事樂?」

  說好的給他除了腳銬呢?

  韓湛微偏腦袋,視線斜斜地睨著面帶期待之色的張潘安,他玩味地翹起唇角,好奇地問張潘安:「你看,我像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嗎?」他看著也不像是那種天真的人啊。

  聞言,張潘安一呆。

  「你耍我?」張潘安目光變得陰鷙下來。

  韓湛告訴他:「我這人,是出了名的言而無信。」說完,韓湛拉著宋瓷就走了。

  張潘安沒想到韓湛竟然是在耍他,他怒極反笑,咬牙切齒地沖韓湛吐狠話:「孤狼,等我出去,老子一定弄死你!」

  韓湛盯著蘇問沉默的冷靜的背影,心道:那也得你出得來。

  蘇問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在知道張潘安對阿倫做過那種侮辱的事後,還能容下張潘安繼續呼吸這世界上的空氣,韓湛就把名字倒著寫。

  回望東城的途中,蘇問一言不發,他手中捏著從宋瓷那裡要來的照片。

  望著照片上哥哥兒時的模樣,漸漸的,哥哥的面龐在蘇問的腦海里,從一片模糊,逐漸長出了鼻子眼睛嘴巴,漸漸生動起來。

  而一些本該遺忘的記憶,竟也重新想起——

  「小君,去南方,去廣東。廣東那邊經濟發達,聽二爺說,他家東子哥去了廣大,發達了呢!」

  「東子哥小時候最疼我,我們去廣東投奔他,跟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小君,你就再忍忍,哥會帶你去過好生活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蘇問和哥哥正坐在一輛裝豬的貨車上,他們是偷偷爬上的車,司機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他們一路顛簸到了廣州。

  那時候,丹東市區的丹東火車站都還沒有建成,而廣州火車站,算是全國最有名氣的大火車站。小小的蘇問站在人潮擁擠的廣州火車站前,仰頭望著頭頂『廣州站』三個字,臉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他們到了廣州,才知道這座城市是多麼的繁華廣大,遠不是那個年代的鳳城和丹東可以比的。

  蘇問是鄉巴佬進了大城市,看到路邊上那些打扮時髦的小姐姐,臉都是紅的。這邊的人,怎麼都露著腿啊,屁腚子都沒遮住。

  他因為盯著女孩子的屁股看,還被人罵過小丑流氓。哥哥怕他被打,就趕緊拉著他跑。

  他們沒能在大都市找到東子哥,他們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慘。當從家裡帶走的錢全部花光,哥哥只能帶著他去乞討。

  那段時間,他們過得很苦,常常兩個饅頭管一天,往往饅頭都冷硬了,蘇問還得用一口乳牙費力地將它咬碎,吞進肚子裡。

  偶爾有錢,吃個炒河粉,蘇問和哥哥都得把盤子上的油沫舔乾淨。

  那麼久遠的記憶了,蘇問早該全部忘記的,可在回程的路途中,他卻想起了很多舊事。

  可能是因為身為殺手,從小就被訓練,以至於蘇問在記憶管理方面能力也非常強大,所以有些記憶,只要他有強烈的想要重新想起它們的想法,就一定會想起來。

  回到望東城後,蘇問沉浸在那些久遠的悲傷的記憶中,他情緒一直都很低沉,胸口一直壓著一塊巨石,喘氣間胸膛都覺得疼。

  韓湛見蘇問臉色寡白,突然提道,「你哥的遺物,都還在宿舍里放著,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問抬起頭,用力地喘了幾口氣,待胸悶的感覺消散了一些,這才同意了。

  所謂宿舍,其實也是一棟高檔小區,出入都需要門禁嚴格審查。

  龍雨刷了業主卡,帶著韓湛他們進了小區。

  龍雨從得知身旁坐著的男人就是阿倫的弟弟後,態度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看他就跟看自己的弟弟一樣,特別親切,萬分熱情。

  一邊走,龍雨一邊跟蘇問解釋:「這個小區是韓先生名下的產業,7棟樓住的全都是宙斯國際的員工,我跟阿倫,還有大蛇我們三人住一間套房。」

  龍雨將蘇問帶回了家。

  一進屋,蘇問抬頭便看到客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合照。合照是年底的聚餐活動照,照片上,一群男人跟四五個女人光著膀子站在火鍋桌後面,都是一臉笑吟吟的樣子。

  蘇問一眼便在人群中認出了他哥。

  他哥跟韓湛一樣,都很高,接近一米九。但韓湛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男神身材,而他則是那種穿著衣服也顯得體格壯碩雄厚的硬漢身材。

  而個子嬌小的龍雨剛好就站在阿倫的身側,所以蘇問一眼便認出了阿倫。

  蘇問目光從照片上挪開,又掃視了一圈大廳的布置。宿舍內裝修簡單,乾淨的茶几桌上,擺了幾本軍事專業的書,還有一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撲克牌,充分顯示著這是一處退伍的單身男人們居住的房子。

  龍雨指著空著的那間訓練室,他說:「你哥的房間已經被人住了,你哥的東西,我跟大蛇都收好了,堆在訓練室里,就盼著有一天能有人來領。」

  本以為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沒想到,他竟然等來了阿倫的弟弟。

  「我們也不知道哪些東西重要,就把看起來重要的東西,都打包好了。小君...」受阿倫影響,龍雨他們潛意識就覺得蘇問叫小君。

  這聲小君喊出來,龍雨才發覺不妥,忙改口說:「蘇問,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蘇問已經知道是龍雨和大蛇他們將哥哥送葬的,對龍雨,蘇問是真的感激萬分。「多謝龍哥,還有,你以後叫我小君就好。」

  龍雨嘆息著拍了拍蘇問的肩膀,告訴他:「我和阿倫認識十幾年,我們親如兄弟,蘇問,你把我當哥哥就好。」

  蘇問點了點頭,便一頭鑽進了訓練室。

  龍雨這才想起韓湛他們還在這裡,他趕緊招呼韓湛和兩位美麗女士入座。

  龍雨他們也不愛喝咖啡,茶都很少喝,屋子裡只有桶裝礦泉水。龍雨很尷尬,他撓撓頭,對宋瓷說:「夫人,從來沒想到你會來咱家,只有礦泉水,你喝嗎?」

  宋瓷喝什麼都好。「喝。」

  奧利安娜:「我也喝。」

  龍雨拿出消過毒的杯子,剛要去倒水,就聽到韓湛說:「夫人不喝冷水。」

  宋瓷懷孕期間,韓湛幾乎不准許她喝冷水吃冰激凌。後來生產後,韓湛仍是不許宋瓷吃生冷的食物,說是產後需要注意調理,否則會落月子病。

  在某些方面,韓湛非常固執守舊。

  再後來,被愛德華打傷了,宋瓷徹底成了一個易碎易壞的瓷寶寶,碰不得摔不得冷水更是沾不得。是以,在韓湛的逼迫下,宋瓷已經習慣了喝溫水,喝冷水都不習慣了。

  龍雨也知道韓先生有多在乎夫人,也沒有怨言,找出茶壺,老老實實地燒了一壺水。

  客廳外氣氛還算熱鬧,而訓練室內,當蘇問找到阿倫藏在鐵皮盒子裡的那些車票時,再一次情緒崩潰。

  這些車票,高鐵票、飛機票,是這些年裡阿倫收到疑似弟弟下落的消息後,特意跑過去找人留下的證據。

  在每一張票據的後面,都寫著一段話,全都是阿倫失望歸來後,傷心之下寫的話。那些字都很小,擠在一起,顯得凌亂。

  阿倫讀書少,字也得並不好看,蘇問因為職業需要,是學過中文的,他能認識那些字。

  ——這次去萬州,見過那個疑似小君的男孩。小君就是要餓死了都不會去搶劫,但他搶劫。

  ——去了宜興,見到了他,他長得的確跟我弟弟小時候有幾分像。我們做了血液鑑定,他不是我弟弟。

  ——昨晚做了個夢,夢到小君問我,當年為什麼要弄丟他。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小君,你還活著嗎?

  蘇問看了三張票據後的留言,已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一想到哥哥為了找到自己,要反反覆覆的經受從期盼到失望的過程,蘇問一顆心心就跟撕裂了一樣劇痛。

  蘇問抱著那個鐵盒子,終是失聲痛哭。

  「哥,哥對不起。」

  「是我太幼稚了,哥,是我不懂事。」

  「我錯了。」

  「我錯了...」

  一張張票據從鐵盒子裡掉出來,可它們的主人再也不會出現,再也不會將它們整齊地收集好。

  他做了那麼多趟車,一直沒有等到最後一班車。

  屋外幾人聽到蘇問撕心裂肺的哭嚎聲,皆是沉默下來,無聲地注視著訓練室緊閉的門。

  擔憂寫在奧利安娜的臉上,但她卻不能破門而入,不能去抱一抱蘇問。

  這個時候,蘇問需要的事獨處,是發泄。

  蘇問離開的時候,將阿倫這些年收藏的那些小玩意兒,瓶瓶罐罐跟道具槍都帶走了。連帶著那個鐵盒子,也被他收走。

  離開公寓宿舍後,蘇問對韓湛鄭重地道了謝。

  「韓先生,這次多有麻煩,謝謝你。」蘇問很少對人道謝,但今天,這是他第二次捅人道謝了。

  韓湛按住蘇問的肩膀,他說:「蘇問,你哥的死,我很抱歉。」

  因為他們一家人,導致蘇問沒了哥哥。對此,韓湛感到萬分抱歉。

  蘇問沒答話,他目光移到宋瓷的臉上。

  宋瓷低著頭,眼圈微紅,明顯也是在為阿倫的死感到難過。

  蘇問知道宋瓷心裡是過意不去,他抱著阿倫那堆遺物,對宋瓷說:「宋,我哥哥是你的保鏢,保護你,就是他的責任。我哥哥不是為你而死,他是為職業而殉職。」

  「換做任何一個人,他都會那麼做。」

  「所以,還請你節哀,不要再愧疚。」

  ------題外話------

  二更九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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