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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眉目如畫的僧人似乎是候了許久,他身負月輝,在此幽幽之光下,瀲灩出清冷而又寂寥的姿儀,自門前的麒麟石雕後走出時,姜昭發覺了他眼底的倦色。

  「你怎會在此」姜昭幾步走上他跟前,詫異地問道。

  這般時候,和尚應當已經早早地睡下了才是。一時不解,她又接著問道:「可是有什麼要事」

  這僧人不言也不語,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看了她半響。多年的佛理薰陶,讓他僅僅不過是這樣靜靜地看來,便氤氳著塵世的空明。

  「我…來瞧瞧你。」他抬眸,清雅的眸子裡盈盈如水,似乎盛著一片溫柔的月光。

  「夜已三更,你儘早回府歇息。」

  止妄溫聲道。

  姜昭見他露水沾衣,斷定他定是在此等了她許久。可等了這般久,便只是同她說這麼一句話嗎

  一片靜謐的心湖,瞬間被風吹皺了,端的波瀾四起。他是這樣溫柔,也是這樣的笨拙,分明已經是明眼人都能察覺出的在意與擔憂,為何卻還要自欺欺人地克制自己

  「和尚,今日你穿了俗衣,便將自己當作俗世紅塵里的人可好」姜昭步步走近他,眸中昧色瀲灩,「一日便好,我不求那麼多,僅要一日。」

  她瓌姿艷逸,容光華盛,在此昏昧之中更是冶艷非常。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貴主,僅需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便足以讓千萬男兒為之傾盡所有。

  兩人之間,不過一拳之隔。她的幽香竄入他的鼻尖,她的面容落滿他的視野,她的目光與他交纏不休………止妄心亂難平,下意識地滑動指節,卻發覺而此時佛珠並不在手,而他身著俗衣。

  這一刻,他心生貪念。

  他貪戀她的陪伴,十歲至今朝,他一直在貪戀著這樣鮮活的她。

  因為這樣的貪戀,他總在不知不覺中放縱自己靠近她,縱容她的愛慕,縱容她的親近。

  僧人在綿綿月色中垂首,將冰涼的唇貼上了女郎嬌艷的紅唇,唇舌之間輾轉交纏。終於,這清冷高華的僧人跌落在紅塵的深淵裡。

  汝負我命,我還如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色,我愛汝心,已是因緣,經百千劫需在纏縛。若說不動心不動念,只將此生許以佛祖,便可在塵世里安然無恙,倘若真當如此,人生又當是何等寂寥。

  姜昭心間如戰鼓雷鳴,又是詫異驚然,又是心愿得償,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止妄面容平靜地替她攏了攏裘衣,再度道了句:「早些休息。」

  姜昭暈乎乎地「嗯」了聲,直到止妄慢慢走遠,直到她回了公主府的寢殿,都還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止妄向來克制,她幾次三番地誘惑他,都難以得償所願,原以為今日也是如此,卻不料是如此意外的結果。

  可當她忽而想到自己說了什麼「一日就好」,頓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這樣,做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呢!

  那和尚是個榆木腦袋,倘若真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興起可如何是好唉呀,真是的是失策了。

  這一夜,姜昭躺在錦塌上翻來覆去地唉聲嘆氣。

  然而這一夜過去之後,他們卻甚少有再次見面的機會。只因近日有傳聞,君王常留王符在御書房秉燭暢談,有時過了宮禁的時辰,便會留著他同桌而食,同榻而眠。此事傳入姜昭耳中時,她心頭已是萬般惱火。君臣相宜本是好事,可若是那個臣是王符,那可就是個噩耗了。

  於是在同雲藺幾經商討下,姜昭收拾了幾車物什,浩浩蕩蕩地回了皇宮。

  她不能讓此事態繼續發展下去,故而親自回宮伴在君王之側,將王符控制在眼皮底下,才是最為妥當的。

  雲藺送行時,朝她微微拱手。「殿下此去,務必謹慎行事,君王之心,變化莫測,凡事還需三思而後行。」

  姜昭聞言,在翠幄車架里掀起青紗,露出瑩玉的秋水瞳。她見雲藺一身雪衣翩然,在凜冽的寒風中盪開層層疊疊的衣袂,一瞬之間,她似乎想起初見他時,此人亦是如此衣著,懷中抱琴,面容蒼白又悽然地朝她看來。

  回憶起昔日,姜昭笑了笑,道:「我曉得了。」

  她又擺了擺手,「除夕大吉。」

  車輪緩緩轉動起來,女郎的面容又再度隱匿在內。青紗隨風而動,在開闊長巷裡越行越遠。

  雲藺彎了彎嘴角:「殿下,除夕大吉。」

  他的聲音彌散在滾滾塵埃中。

  轉身正欲回府,忽而遠遠地瞥見了一位身披銀紋法衣的僧人。這齣塵的面容眼熟至極,雲藺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見他掉頭要走,雲藺趕忙上前攔住了。

  「法師留步。」他揚聲道。

  止妄回身看他,神色從容平淡,仿佛無波之水。

  雲藺微微頓足。這樣的淺淡的目光,霎時間讓他發覺,這僧人並非是他在姜昭身側所見時的那般溫煦,或者說比起溫煦的說法,他更像是一尊冷玉。

  「雲施主可有何事」

  止妄識得他,這雪衣兒郎風姿秀雅,與姜昭有舊,如今更是姜昭身側最為得力的謀臣。

  昔日…姜昭頗愛他。

  雲藺肅穆地問道:「殿下心悅法師,法師可知」

  止妄微微頷首:「知。」

  「那法師可知殿下心念果決,待所愛之人,定然義無反顧」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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