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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毓不清楚毓丫是從哪兒學來的刺繡手藝,但蘇毓覺得,徐宴衣裳上繡的那些梅蘭竹菊,可以看出她是有美術功底的。不僅有功底,毓丫其實審美也很不錯。

  這一點徐宴自然是知道的。那日蘇毓在雙門鎮西街被人襲擊,說是要賣的成衣被人搶走,他便知道毓丫似乎與刺繡一道上頗有些見地。徐宴不知蘇毓想說什麼,淡淡地點頭:「嗯。」

  「你且先看看你衣裳上的刺繡。」蘇毓換個角度。

  見徐宴真低頭去看,他的衣裳乾淨整潔,只袖口和領口用色的絲線繡了青翠的竹子。以蘇毓的審美來看,毓丫其實很有藝術天分。徐宴看完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抬起眼帘等著蘇毓接下來的話。

  蘇毓乾巴巴地又說:「……若是我說,我能繡,也能畫呢?」

  蘇毓自己是擅長書法和丹青,幼年時曾被家中祖父捏著手腕用心學過的。後來雖說長大讀了生化學科,但因家裡的特殊氛圍,也一直沒有懈怠過。如今一手書法和丹青拿出來,不說堪比一些大家,但比起許多沒有系統學過美術的人要強太多。

  換言之,她可以說自己會,但無法解釋為何這麼會。

  徐宴呼吸聲很輕,但是因為靠得太近,蘇毓還是聽得很清楚。

  「所以?」他垂眸看著蘇毓。

  不知道為啥,蘇毓覺得現在的徐宴看起來有點侵略性。但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若給我一支筆,我能作畫。」

  說完這一句,蘇毓睜著眼睛觀察徐宴的表情。

  徐宴反正從來都這幅表情,清淡淡的,眼神乾淨且透徹,有一股莫名其妙叫人撒謊就心虛的魔力。蘇毓一時間也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總之,屋裡的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窗外不知何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似乎要下雨了。

  接近三月份的時候,金陵多春雨。濕冷黏糊的春雨,夾雜著冰涼刺骨的寒風。此時風吹得窗戶細細作響,紗窗透過風進來,窗邊徐宴剛放下來的書被吹得嘩啦啦作響。徐宴安靜了很久,突然抬起一隻手,將蘇毓耳旁的碎發別到耳後去。

  動作很隨意自然,蘇毓的心卻跟著嘭地跳了一下。

  「毓丫,」他嗓音是真的好聽,聽多少遍了還是覺得耳麻,「你心裡認可徐家了麼?」

  蘇毓眼睛一閃,不懂他什麼意思。

  「五年前你嫁給我,你就已經姓徐了。」

  蘇毓:「……」

  「我不清楚你以往是怎麼想我和你自己的。」徐宴聲音很清淡,卻莫名透著一種冷冰冰的溫柔,「以前你把自己當奴婢,從不雷池一步。如今你想通了,我希望你能儘可能認可徐家,認可我跟乘風。乘風雖說有些嬌氣,但還是個很好的孩子。」

  說完這一句,他便沒再多說就起身了。

  人一走,帶走一陣清涼的氣息。

  蘇毓坐在原位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門邊,許久,手指撥弄了一下微微有些發熱的耳垂。特麼剛才徐宴那廝是不是碰到她耳垂了?

  蘇毓的眼睛緩緩地眯了起來……

  關於蘇毓要坦白的這件事,最終還是無疾而終了。

  蘇毓其實有點摸不准徐宴心裡到底是怎麼想,他太沉靜了。情緒太淡薄,仿佛很多事都不大上心,但又很多事都一清二楚。

  但當日夜裡,徐宴不曾就這件事再來找蘇毓聊。蘇毓本來還盤算著該怎麼撒謊講這事兒,這會兒好了,都不必撒謊,徐宴不問了。

  其實這樣也好,省了許多事兒。

  晚上蘇毓做了一頓肉菜,清風朗月的食肉雄性動物徐宴看著一桌子他喜歡的菜,清淡的臉上表情雖然沒變,但眼神明顯亮了。

  「乘風是不是該送私塾了?」蘇毓也不懂教育,但現代五歲的孩子是應該要進學的。

  徐乘風真趴在桌子邊緣斯斯文文地啃排骨。聽到這話,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蘇毓。蘇毓不看他,他便又將腦袋扭過去,看著自己爹。

  「嗯,」徐宴老早就給徐乘風開蒙,別看他如今年歲不大,其實早已認得很多字兒。許多古詩詞,淺顯一點的經書都有看過。這小屁娃子雖沒有像父親那般聰穎,但也遠遠超過一般同齡孩童,「等我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會替他找好私塾。」

  這件事徐宴來操心的話,蘇毓就不管了:「那行,宴哥兒,過兩日,我想讓你帶我去一個地方。」

  下午徐宴的話都說成那樣,蘇毓乾脆就不藏著掖著了。本身她不是那種憋在心裡不說話的性子,徐宴的性子太內斂,有些話若是她不放開來說,很難解決。

  徐宴於是抬起頭,目光看過來。

  蘇毓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將金陵讀書人字畫局的事情與徐宴說了。

  徐宴聞言頓了頓,事實上,他也有聽說這件事。早在徐宴被金陵的讀書人注意到時,就有人邀請他參與過。但徐宴覺得裡頭銅臭味太足了,去得多,會消磨讀書人刻苦的意志。徐宴每日為豐富的量如饑似渴地讀書,沒太多心思去參與這樣的活動。

  不過蘇毓既然想去,他當然也能抽出一天空閒來:「你有何打算?」

  「吃完飯,我畫一幅給你瞧瞧。」

  徐宴眼一跳,鴉羽似的眼睫完全睜開,蘇毓竟然足以到他有一雙黑到泛藍的瞳孔。眼睛黑白分明,極其的乾淨。他定定地看了許久蘇毓,須臾,點了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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