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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不管看戲,單單看蘇毓的衣著打扮,她們的心裡無疑也是嫌棄的。書生們本就是陪著姑娘出行,現如今張彩月開口,他們自然都是瞥著她的臉色,都不說話。

  蘇毓正想事情,對外界充耳不聞。張彩月的話扔出來一點回饋沒有,一下子又氣紅了臉。

  蘇毓想得入神,不知道這會兒有人說話是在說她。她埋著腦袋,琢磨著一會兒跟掌柜的商量。若她少收點辛苦錢,可否由書齋提供紙筆。眼角餘光見前面有人擋路,她便往旁邊挪。

  然而她往旁邊挪了,擋在她面前的人也往旁邊挪了。她再往旁邊來回兩次,蘇毓看著擋在面前的胳膊,後知後覺地抬起頭:「?」

  抬起頭,才看見面前一伙人。

  為首的三個姑娘正嫌惡地看著她,其中一個便是張彩月。蘇毓不由揚起了眉。

  張彩月想著昨夜的事兒,心裡這會兒還憋著氣。想著自己一大早趕回來,氣呼呼地找徐宴告狀,結果徐宴不置一詞的態度,她這心裡頭就更憋氣了。既然到了她的地盤,她便要將受的氣全討回來!

  此時高昂著頭,張彩月拿鼻孔看人:「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趁早滾去別地兒鄉巴佬!」

  蘇毓抬頭看了一眼牌匾,玉林書齋。沒走錯。又瞥了一眼滿臉惡意的張彩月,淡淡對一旁看熱鬧的書齋跑堂夥計道:「玉林書齋不是在找人抄書?」

  夥計突然被點出來,一頓,上下掃了一眼蘇毓,點頭道:「對,你是來接抄書活兒的?」

  蘇毓點頭。

  見她點頭,門口這一排人突然哄堂大笑。

  不知有什麼好笑的,張彩月笑得直不起來腰。這一笑,這群人都笑了。這麼熱鬧的動靜,立即引得街上的行人都瞧過來。一個衣裳洗得發白的矮個子書生笑得前仰後伏,幫著張彩月諷刺蘇毓道:「這到底哪兒來的無知鄉下婦人?來玉林書齋抄書?說大話都不打草稿。這位伯母,瞧你這身打扮,你認字兒嗎就敢來接活?別筆都不曉得拿,反而污了人家書齋的書!」

  「……」蘇毓低頭看了眼褲腿,這年頭沒有水泥公路,免不了一褲腿的塵土,「你誰?」

  那矮個子書生笑聲一頓,胖臉紅了,氣得:「你管我是誰!反正書齋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接活,為何不能來?」

  張彩月臉色更難看了。事實上,張彩月雖說家境並非多富裕,因其父親是鎮上唯一的秀才,這些書生對她很是巴結。這不一個人被嗆,另一人立即接茬兒奚落道:「裡頭都是讀書人,還有好幾位童生老爺。就你這滿身污穢的,走一步帶兩步的土,別進去甩一地的泥巴,腌臢了哪位童聲老爺的眼。」

  蘇毓當然知道出門在外,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但怎麼也沒料到她來書齋會是這情形。狗眼看人低什麼時候都有,但似今天這般被人堵在大街上笑話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她笑了:「書齋開門就是做生意,甭管賣什麼,都是賣。怎麼?穿得不體面,還不准人進去了?」

  「還是說書齋是你們家開的?還是說家住衙門裡,管這麼寬?」這年頭,鄉下人都膽子小怕事,隨便嚇唬兩句就不敢說話。蘇毓語氣淡淡,沒一點鄉下人的畏縮。

  幾人被她這一通搶白給噎住,半天不知道怎麼回嘴:「……你會寫字嗎!」

  「自然是會的。」

  張彩月怒了,指著蘇毓鼻子罵:「撒謊!你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在這有嘴說我,難道你就認字了?」

  「我爹是秀才,你說我認不認字兒!」

  「哦,那不如咱們打個賭。」

  蘇毓自從穿過來,因為這皮囊磕磣都不知道受多少看輕鄙夷。她都佛了,「讓大家做個見證,若你字寫得比我好,我這就認錯,不該沒有自知之明闖你們讀書人的書齋。若我字寫得比你好,你賠我三兩銀子精神損失費,並當眾給我道歉。如何?」

  「為何我要給你銀子,而且,誰要跟你比!」

  「不敢比就是自認比我差?」

  「比就比!」

  ……

  說比就比,張彩月被蘇毓這麼一激,還真較上勁了。

  旁觀的人看這邊鬧起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真鼓動書齋的夥計借筆墨紙硯。只見三個姑娘中最體面的那姑娘瞧了一眼夥計,夥計立即進去端了兩張桌子,拿了筆墨紙硯出來。磨還是研好的。

  書桌一端出來,好事者就更起勁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將玉林書齋的門口圍起來。

  張彩月冷哼了一聲,她的字是姑娘中最上的台面的。她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她卻是練過字的。於是鋪了紙便去了一支筆,下筆默了三句弟子規。

  只寫三句就擱了筆,她斜眼覬著蘇毓:「該你了。」

  蘇毓笑了:「只寫三句,該不會你只背會這三句,後面都不會吧?」

  張彩月臉一紅,急怒道:「胡扯!我七歲那年就把弟子規全本背下來。什麼只會這三句?你別污衊我!」

  蘇毓聳聳肩,不予置否。

  她捏了捏凍僵的手指,感覺靈活了些便扶起一邊袖。也沒換筆,就著張彩月方才的筆沾了墨水。落筆寫了兩行詩。她落筆穩健,筆下流暢,兩行詩一氣呵成。

  眨眼間,一手漂亮的行書便躍然紙上。別說這幾個讀書人,就是一旁不認字兒的商販走卒,也看出兩人的字誰高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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