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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瑉君,似乎從來都不奢求從他地方獲得些什麼。

  這讓忽罕邪更加哀慟,坐在她讀書習字的几案前半晌不願挪開。

  姜瑉君喜愛書畫,可到了月氏因顏料匱乏也有十幾年不曾繪畫了。忽罕邪看見被她壓在几案旁書架底下的畫卷,便抽出來拆開看。紙頁已經泛黃,上頭的畫沒有顏色,只是用黑墨簡單的勾勒人物——

  那是十五歲的忽罕邪。

  他記得分明清楚,那日是老單于的誕辰。他剛習了新舞,在壽宴上表演。

  月氏人的舞素來模仿草原上的動物,雄鷹、蒼狼、駿馬,強勁有力,銳利壯闊。忽罕邪踏著步子,張開雙臂猶如遨遊天際的鷹鷲,鼓聲變幻,他又踏著鼓點跳躍奔跑像一匹寶馬馳騁草原。

  那年的姜瑉君也才十六歲的年紀,她坐在最下首,卻是離舞台最近的位子,她看見忽罕邪張揚肆意的風貌,乾淨利落,燦爛得如同太陽,刺目卻讓人移不開眼。

  壽辰結束的當晚,姜瑉君提筆揮毫,畫下了十五歲的他。

  可這幅畫卻讓他在二十餘年後才看見,作畫之人也不在了。

  忽罕邪忽然想起,他甚至連瑉君的一張畫像都沒有。

  他急急將曹蘆叫來,詢問她:「你會畫畫嗎?不必畫得多好,只要傳神。」

  曹蘆搖頭:「奴婢只懂醫術,不懂作畫。」

  「那玉堂呢?」

  「玉堂自小就是公主的貼身侍女,要關照的東西更多,沒有時間習畫的。」

  「你們齊國來了那麼多人,難道連個會畫畫的都沒有?」

  曹蘆望著忽罕邪幾近癲狂的模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掩下眸子道:「單于,您到底怨公主什麼呢?您怨她只顧及齊國,不顧及您?可她是一國公主啊,您想想若是讓您拋棄月氏,您做得到嗎?那麼艱難的事,您為何要讓公主去做呢?」

  忽罕邪怔怔恍惚:「我沒想過讓她拋棄齊國,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的,我只希望她是愛我的。

  -

  齊國皇帝派人來接姜瑉君,被忽罕邪打了出去,半分不顧及姜褚易的面子,說什麼都不讓齊國的人見她。

  曹蘆怕此事讓前線的戰事雪上加霜,便把使者叫了過去,遞給他一枚玉墜,說是把這個東西給姜褚易看,就能保他性命無憂。

  使者走了,曹蘆又去靈堂守姜瑉君的頭七。忽罕邪坐在堂前看著牌位上的漢字,輕輕念道:「忽罕邪之妻姜瑉君之靈位。」

  他笑了:「你還是我的人。」可瞬間又垮下臉來,「齊國的人來接你了,我不讓你回去,你會不會怨我?」

  他抹了一把臉,嘆氣道:「即使你怨我,我也不讓你回去。」像個孩子置氣一般,「你答應過我要待在月氏和我過一輩子,我這輩子還沒結束,你也別想走。」

  「單于,公主她……」曹蘆如鯁在喉,她咬著下唇,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公主她本就是不願走的。」

  「你說什麼?」忽罕邪蹙眉。

  「當日皇上找到公主,本就是想帶公主走,但是公主沒跟去,所以皇上才給了她通關文牒。那日是我擅作主張去找齊國人,不是公主的本意。公主在這兒……真的是,太苦了……」曹蘆淚如雨下,「我想讓公主回齊國,去做她的長公主。這樣她就不必再如此膽戰心驚,步步為營……」

  忽罕邪心中震動,他緩緩站起來,全身抖如篩子,他鬢邊微白,即使未到不惑之年,卻老態盡顯,顫顫巍巍地扶著棺槨質問:「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曹蘆含著淚笑了,似是嘲諷,似是不屑:「因為在我心裡,您不配。您從來都不相信公主,不相信公主會選擇您。她為您生兒育女,為您留在月氏。可您疑她至此,甚至還派圖安去前線打仗。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扎在公主心上的刀。您細想想,您配嗎?」

  忽罕邪也笑了,眼淚卻落了下來,他笑著哭著反問:「難道是我錯了嗎?我不該為了月氏去與齊國抗衡嗎?」

  曹蘆嘆氣:「您自然無錯,所以公主從來不怨您。只是……只是我心有不甘罷了。」

  -

  姜瑉君的墓穴葬在了天山腳下,忽罕邪命人挖了一個十分宏偉的甬道和墓室,說等他百年之後,也是要陪著她睡在裡面的。

  曹蘆選擇留在了月氏。婭彌生產之時,去了趟龜茲接生,等一切安定後又回來。她侍候圖安和郁文,只為了保姜瑉君的孩子後半生都能平安無虞。

  忽罕邪去世之時,曹蘆也快六十了,圖安繼位。

  他安頓好忽罕邪的葬禮,將桑歌姜瑉君都與他合葬在同一陵寢。安葬前還特意詢問了曹蘆這樣是否妥帖。

  曹蘆點點頭:「桑歌是你父王的大閼氏,合葬是理所應當的。你母親與桑歌生前雖有齟齬,但二人還是和好了的,到了地底下也不會吵架,你別怕,這樣很妥帖。」

  圖安放下心來,又忍不住問道:「曹姑姑那您呢?您是打算繼續留在月氏還是回齊國?」

  曹蘆笑了笑:「如今的齊國,已是改朝換代。姜褚易逝世,姜祁箴繼位,我所認識的人都不在了,還回去做什麼呢?留在這兒吧。

  「畢竟公主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27 11:14:56~2020-06-27 16:34: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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